卿卿骋少年(11)
讲到此处,他松开江寻,把花上盖着的布完全打开,仔细看了会儿,转头看着江寻。
“我是真的喜欢你,小八。”
江寻侧过头,折下一段荒草,“下次,到我那看刚开时的紫藤吧。它们很好看。”
七皇子露出笑容,然后忽然眼中闪过狡黠,抬手一捏江寻的脸,“话说回来,你知道上巳前后,赠我以花,是什么意思吧?”
江寻第一次毫无警惕地反应道:“啊?”
七皇子哈哈大笑,“我不管,我就当你知道了!”
江寻抓住七皇子的手臂,“怎么回事,不知道,不行!”
“你知道什么你就不行?不行也行!”
“不行就是不行,你每次这一肚子坏水的模样,不管什么,不行!”
“我不管,你就是我理解的意思了!这是你送我的礼物,当然是我说了算!”
“那我不送了!”
“小八赖皮喽——”
“你拿回来——”
☆、二十里·银杏
二十里外,东宫殿内,太子正和谋士对弈,黑衣人来,欲附太子耳畔,太子挥挥手,“但说无妨,荀卿是我最早的门客之一了,可以听。”
黑衣人报:“七皇子贺寿毕,带江家公子一起去了他预备立府的地方,举止甚是亲密。”
太子举杯一饮而尽,“看不出来,谁都拉不动的江阁老,竟先被我这弟弟找到了突破口。”
黑衣人退下,太子吩咐殿中众人皆离殿,独召月姬来,月姬还未到时,谋士将走前,面露忧虑,“七皇子不可不防。”
太子点头,“我也心焦,所以更要放一放。今夜风暖春好,你也去好好享用良宵吧。”
谋士退,月姬进殿,舞毕,太子拍拍座榻边,月姬不上前。
太子:“怎么?”
月姬:“东宫正殿,有违纲纪。”
太子笑了,“那就等到我们在承天正殿的时候,再让你上来吧。”
太子一杯饮尽,月姬为太子斟酒。
太子看到月姬肩上有一片金黄,指尖摘起,“银杏。我一开始以为是有蝴蝶在你跳舞时绕在你身边,。”
太子的目光里已经很远的地方,他看着那片金黄灿烂的银杏叶,月姬知道他在回忆什么,便说道:“大约是经过西池时,那棵银杏落叶。”
太子把玩那片叶子,“肩有银杏,一曲舞毕而不落。世人只知你天生丽质,殊不知你的美,远不止于天赐。”
月姬低头,“殿下过奖了。”
太子目不转睛,盯着那片银杏。
“他从没那样褒扬过我。”
“他?”月姬问。
太子看向殿外,层层黄瓦红墙过去,最高的大殿,就是承天宫,圣上日日召见臣子的朝会之处,整个宫城的中心,也是这无边无际浩荡帝国的中心。
“他……”太子喃喃,“他。
“他从来没夸过我。”
月姬不语,静待太子说下去。
“当时南巡,我听说有深山镇中一处古刹,有一棵千年银杏,跟他说了,他兴致盎然,虽然是深秋,依然一早就赶去那个镇子里看。
“那银杏,是真的好看。他写了一整首长诗,讲银杏树美,讲他对一生的浩然慨叹,甚至还用四个字带到了随行官员。
“却没有我。一个字都没有。
“我当时就站在他身边,墨都是我磨的。那个镇子特别冷,风一来,银杏叶都掉在御案上,他一路写,我一片片给他摘掉,久了,冻到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和脸。
“所有人凝神屏息,等他的诗,就像之前每一天,每一天,等他用一两个褒扬的字提到自己,命运很可能就此改变,至少,也就此有了资格成为他的背景,像他肩头的,不,他脚边的银杏叶。每一天都是,每一刻都在等着,成为他脚边一片银杏。
“我这样仰望着他,三十多年了。自我从离开书斋,入朝堂,一点点努力成为他的臂膀,在他每一次下重大决定时捍卫他的决定,甚至为他出生入死。
“我到底,为了什么呢?
“他从来,从来没有夸过我。”
太子说着这一切,平静得如同转述遥远无关之人的一件小事。
月姬眼中有清浅泪光。她绕过长长书案,跨坐到太子座榻上。
太子嘴角带起一抹笑,“你不是说,有违纲纪?”
月姬也笑,玉臂绕肩,像倾泻的月光流溢到他身上,红唇附在太子耳畔:
“今夜良宵。”
☆、十八·上巳
七皇子冠礼,圣上下诏,御赐佩剑,封景王,三月后出宫立府。
八天后,江寻冠礼,圣上赐佩剑,父取字布衣,行圣上号召勤俭节约之风,只办了一桌家宴,邀请二三亲朋,并未邀请七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