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拢天下,殇曲悠悠(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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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灵在一旁点头,“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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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喜饮酒……你早些休息,明早去查查,她今日为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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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灵知晓这个“她”是指何人,即刻应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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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梓正要chuī熄蜡烛,敲门声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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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奴婢先为您换药。”月灵侧身自顾自进屋,将药箱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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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吧,我自己来。”司马梓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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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灵固执着不让步,“您带伤不灵便,还是奴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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拗不过月灵坚持,司马梓默认了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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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灵一再嘱咐伤口不能沾水。司马梓无奈,取过她递来的湿布擦净伤口周围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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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药的痛楚比前日亲手下那一刀时未差多少,换过药,劝退月灵,熄灭烛光,司马梓捂着肩膀坐回chuáng边,和衣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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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刺痛许久不得缓解。她人在chuáng上辗转反侧,睁眼闭眼念及的皆是那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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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熹微之时总算入眠,可梦中,仍是与那人纠缠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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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她不过二八,是江州刺史府上唯一的千金小姐,受尽家中长辈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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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那人相遇,说来也逃不脱机缘巧合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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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父是刺史府的账房先生,因着沈刺史亲善随和,两家也算有所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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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初识伊家姐弟,便是在那年新岁家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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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家宴,念及家中人丁单薄,沈刺史盛意宴请亲近往来的一众好友知己,以私人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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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家便在宴请名单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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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伊墨十之又五,她幼弟伊砚不过十二。姐弟俩鬼点子多,为贺新chūn,在宴会之前编排了助兴节目,由此在宴会上一鸣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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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二人,一chuī笛,一舞剑,动静结合,神采飞扬,恍若浑然天成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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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耳目一新的,却是因为chuī笛的是弟弟,而舞剑的是男装的伊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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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毕,在场宾客无不道好。“兄弟两个”收笛收剑,俯身行礼齐诵贺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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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伊兄,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沈农抚须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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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过奖。”伊父欣慰之余,眉目间隐有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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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父望向侧首位,那里坐着他的独女,意有所指,“念儿,你看伊家两位少年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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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是六艺jīng通、文武齐全。”沈念答得匆忙,羞赧垂首,她眼前,却恍若还是方才所见,大堂正中负剑而立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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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沈父大喜,转而望向伊父,直言:“兄台,不知贵府大公子是否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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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伊父当即愣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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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垂首,心事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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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墨俯身揖一礼,“多谢伯父抬爱,只是小可无心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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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为何?”伊墨这句话,自然吸引众多目光,包括沈家父女、自己父亲和幼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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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只盼习好武艺,从军卫国。”伊墨挺直身板,说得堂堂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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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掷地有声。伴随着伊父长长舒气声的,是沈父的不住赞许:“好!一身正气,日后必有锦绣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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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人或jiāo头接耳或啧啧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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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定定望着那少年行礼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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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经年,纵使与那人分隔两地、纵使与那人咫尺天涯,纵使与那人故作疏离……她从未忘记与那人过往相处时的分毫,对那场初见更是铭刻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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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身手不凡、剑舞飞扬;
那人挺身玉立、俊秀无双;
那人礼数周全、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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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在她心里梦里、今生来世,无人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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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知晓了事关那人身家性命的惊天秘密,她心中只有更为浓重的钦佩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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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未为爱上伊墨后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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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眠之人同样还有将军府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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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墨在半梦半醒之间,昏迷发了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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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jiāo织了过往种种,在江州城的、在漠北军营的、在京城的,事关伊家的、沈家的、还有,关于那个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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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脑昏沉,满口不离一道名字:“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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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在梦中重历过相知、欢喜、别离,又陷入听闻沈家倾覆的梦魇片刻不得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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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今夜所闻,还有她始一入京、与胞弟重逢时的唯一一次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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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砚的话,锋利如刃,割裂她入伍七年来jīng心搭建的她二人此后的美好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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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姐,沈姐姐六年前就不在了,她随沈家伯父伯母一道去了……这些年,多亏司马小姐倾囊相助,她是沈姐姐的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