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拢天下,殇曲悠悠(39)
“爷,您倒是给句话啊!”周航满心焦灼,终究是忍不住开口。
“周大人无须担心,”察言观色过后,赵秋生清清嗓子,朝向上首位置恭敬一揖,“驸马爷英明神武,自然有万全之策,即便是那蛮荒之地起了火,火也烧不到中原来,更无须忧心在场你我。”
众人开窍似的,纷纷附和。
周航眼前一亮,侧身向上首位恭维道:“臣下等愚笨,还请爷明示。”
史岩不慌不忙放下茶盏,摆手遣退身侧碍眼的人,等眼耳清净了才道:“善用前法。”
仅此四字。堂下之人无不顿悟称赞。
·
偌大府邸堆积着低迷,连带着萧婧依也略去了日照当空转醒的悠闲日子,一日比一日起得早。
是日,赶个大早踏出房门的人,破天荒地没在那人院中寻到闻jī起舞的勤勉人儿,几经询问,才赶到那人早起直奔的书房去。
萧婧依入门时,就见素白身影俯身案前,咬笔杆踌躇不定的怪样子,萧姑娘轻手轻脚上前去,为她与自己各自添了茶,坐到一旁软塌上去打盹。
小狐狸合起眼帘,一双大眼灵动打转。她方才可是瞥到那人奋笔疾书的文,该是上奏的奏疏……而且她还看到诸如“秋收”、“北境”之类的字眼,想来是伊墨意欲请命回营了。
这样也好。萧婧依睁开眼,入眼正是那人清癯的脸,默念,她本就该自由自在,实现抱负,不该被困在四面楚歌的金丝笼中……更何况,此处于她,再无几多留恋罢……
伊墨搁下被握得温热的笔杆,就着舒出的长长一口气将墨迹chuīgān。
仔细收了奏折到桌沿,将其压在另几封奏折之上,抬眸,起身,瞧见榻边闭目的人,轻下脚步走来。
萧婧依紧锁濡湿的眼窝,固执着半点不露人前。
伊墨并未靠前,打量过,折身向外。四处张望,刚巧撞见不远处端了食盘匆匆而来的人。
是月灵。
伊墨迎上去将食盘上的羹汤接过,道一句:“多谢了。”
月灵本不得知司马梓向伊墨摊牌二人就此不欢而散的事,不过,近来,凭府中怪异氛围和几次接触下伊墨对她明显的歉意中察觉出什么不对劲,这时,她听到伊墨直言道谢,道不出心中是喜是忧,颔首便要告退。
“月姑娘且慢。”
月灵诧异抬眸,伊墨对她的称呼恢复到最初,她心里竟有石破天惊的预兆。
伊墨低头,瞥一眼八宝羹汤,抬头,“劳烦多加些杏仁瓣,再端来给惜儿吧……我出去一趟,耽误午膳不必等我……再有,惜儿醒来,劝她回房去睡。”
月灵颔首应下,这人惜儿长惜儿短的,便是她个旁观者听来都别扭。
言毕,伊墨不加耽误,快步出了后院。
软榻上的女子,长睫煽动。
·
隔几日再登长亭,当日失魂落魄般的痛处愤恨感知深切。凭栏而坐,背靠那日予她支撑的石柱,无意识地眺望远方枯叶林,就此沉默。
伊砚应邀而来,见到的便是这般情形。伊墨的颓唐,惊得他脚步一滞,继而不顾形象地冲上来俯身到她身前,“长姐,你这是……!”。
伊墨摇头,“无事,我有话对你说。”
·
伊砚执意送伊墨回府,被伊墨拦下。姐弟俩在街口凝视惜别,心头百味,尽是无言。
回府一路垂首漫步,伊砚敛紧的眉头不曾松开,他到现在还在默默揣摩伊墨方才几番重复的那句话:“司马家若显贵当避,万一为人陷害,砚儿,请你务必尽心。”
伊墨的语气很是笃定,让伊砚大为不解,可纵使他怎么辗转打听,伊墨也都回一句:“若为必要,倾我全家之力。”
伊砚眉心一跳,恍然记起当年沈家出事,父亲最后一次匆忙回家,将账本尽数jiāo于自己,并且留有“苦读入仕,倾力为沈家沉冤”的嘱托。
脚步一顿,伊砚茫然。父亲与沈大人相jiāo莫逆他自然知晓,如今长姐也对他如此托付,可是长姐她与司马家有何渊源?单是因为司马家是沈姐姐外祖家的缘故吗?想到这,脚下加急。
·
伊墨回府后直奔卧房换了劲装取了木剑,返回院中补全今日耽搁的功课。
懒在躺椅上小憩的萧婧依时不时地撒目光过来。
伊墨并未多说,她也只字未问。
伊墨这个呆子向来不懂何为应酬,能让她停留半日的,京中,如今,只有一个。
既然知晓伊墨有心求旨离京,那她约伊砚出去便就是为姐弟间的嘱咐作别。萧宫主再霸道,对偷窥人家家的家事也不感兴趣。
入睡前,抚琴以自娱的萧宫主,却意料之外地收到了信。
白鸽在窗台低声咕咕叫着。萧婧依松下琴弦,张开手,那鸽子便灵巧地飞落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