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拢天下,殇曲悠悠(33)
轿子始一落在府门外,等候多时的月岚冲上去,拦住了抬腿下较的朝服男子,“敢问伊大人,今日可有闲暇?”
伊砚失笑,这小姑娘真是归心似箭,他略一停顿,跨出轿门,退身一旁,“请入轿吧。”
月岚惊得直摇头,“你是官我是民,再者你是主人,哪有我鸠占鹊巢的道理?”
伊砚慡朗一笑,“你也说了,客随主便,请吧。”
月岚后退一步,摆出对抗到底的架势来。伊砚无奈,脱帽递与随从,与她一道漫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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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暇时候登门拜访总不好空手去,伊砚与月岚拐去了集市。
街两旁行人议论纷纷,月岚听闻“学士府丫头”与“伊家兄弟”之类字眼,竖起耳朵愈发上心,对身边与她低语叙话的伊砚草草应付几句。
等他二人走远,身后的议论愈发胆大,更甚至有言道:“学士府俩丫头与伊家兄弟投缘……”
幸而几位当事人俱不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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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独有偶。司马梓送凌晟出门来,与双手不得闲的俩人面对面。得见伊砚,司马梓心头一紧,状似无意地扫过周围,不见那人,轻松之余不免失落。
凌晟无所顾忌地与对面错愕当场的朝服男子遥遥对视,沉声对身边人道:“伊卿盛装而来,想来是有要事寻你,为兄先走一步。”
“凌公子请慢走!”司马梓快步追上。
凌晟回身之际,她已近前。司马梓抬手,大大方方地取下腕上的白玉手镯,又自袖中摸出丝帕包起,递上,慎重道:“摽有梅,其实三兮。”
凌晟略一挑眉,含笑接过,“还请静候佳音。”
伊砚神情剧变。
月岚一头雾水,倒也从小姐挽留献物的举动中觉出异样,“他们这是作何?”
伊砚垂首示意,目送凌晟离去,再回首,晦暗不明地正视款款而来的淡漠女子,似感叹似解释低语了句:“飞上枝头做凤凰,可喜可贺……”
声音清清淡淡入耳,司马梓蓦地顿住脚步,眼前放空,闪现八年前上巳节月下那幕,曾有个神情局促的俊秀姑娘双目澄澈地凝视她,轻声问:“小姐可喜欢凤凰?”
轻闭眼睛,悠然睁开时,眼中的唏嘘留恋就此隔断。
抬眸轻笑,招呼月岚过来,“贵客登门,不请人入府,在门外傻站着做什么?”
月岚回神来,调笑状请伊砚入门。
司马梓黯然望去,那并肩而谈相望浅笑的两个,好似熨帖弥补了她们那时泛huáng做旧的葱茏时光。
秋风泛起,鼓过腮边,激碎怅然与怀旧意想,跨步入府,望一眼眼前异于心头深处愈加空寂繁华的庭院,垂首,默然跟上谈笑之音。
长江水长流,故人心易变。她,不再是那个敢于对心上人直抒己见、扬言追求自由蔑视权势的懵懂少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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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砚与月岚谈笑过,等司马梓入堂前来,寒暄几句借故告辞。
回府沉思一路,越想越不免心惊,伊砚转去将军府找伊墨商量。
今日于伊砚,惊奇事有二,一则便是她在学士府外所见,那两个他想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依依惜别,其二,便是他讲这事说与伊墨时,她的反应。
二人对坐在石亭中,伊墨亲手为胞弟添茶,闻言,神色平平,“与他二人、倒是见过一次。”
伊砚差点被热茶滚了喉咙,急不可耐的样子,倒还不忘压低声调,“长姐由何处见过?”
“市集偶遇。”
伊砚想了想,“便是街上人传说的,你请月姑娘入府的前事?”
伊墨凝视他半晌,似是在消化眼前这个狡黠的男子是她惯来儒雅的胞弟一般,末了点头确认。
伊砚将茶盏搁在一边,央求她重述那日情形。
待姐弟俩互诉亲历事后,将近午时。伊墨望望天色,赶在开膳之前仔细嘱咐他一通:“说白了,不过是宫廷、豪门间的秘事……真心也好,权宜也罢,总归不该你我多问。朝中人事纷杂,言行务必谨慎才是。”
伊砚了然点头,起身侧目,恰好望见横穿回廊快步而来的月灵,轻叹,“世家贵女入宫,总归是喜事一桩,不知为何,司马小姐偏要此时逐她出府。”
伊墨起身,“或许是一种保全吧。”
姐弟俩对视,不言而心意相通。宫苑深深,滔天权势背后,谁知是怎般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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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天意,捉弄起人来毫不手软,恨不得朝夕变幻。
三日后,皇帝圣旨当朝下达,不待散朝,街头巷尾得见皇榜的人都传开了——皇帝陛下要立后。
与同朝或扼腕叹息或高声颂歌的人不成一路,伊砚自始至终神色平静,而他下朝后直接遣随从轿夫一gān人等回去,径自转来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