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拢天下,殇曲悠悠(18)
不出她所料,光亮被阻隔在一丈之外,飞镖尖端嘶哑地在横飞而来的断瓦上磨灭了锐气,坠地,杀意散尽。
断瓦跌落,传出一道闷响断裂声。一人影翩然跃下屋檐,赶至路中人身侧,“奴婢无用,让您受惊了。”
女子偏过身去,清雅秀颜就此展露在月色下,对上那张惨白的脸,舒颜,轻言:“无碍的。”
月灵展眉,无奈轻叹,“您真是、”
司马梓伸出食指,比个噤声,顺势执起她的手腕并肩而行,偏头问道:“你何时发现是我的?”
月灵不禁抬手掩笑,“入夜哪有寻常家丁壮了胆子进内院的?早被护院打出来了。”
从回话里听出几分调笑意味,司马梓嗔她一眼,不甘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的疏忽了?”
“月灵不敢。”月灵紧着摇头,绷住笑脸。
司马梓轻哼一声,松了手自顾自前行。月灵垂头,含笑紧跟上去。
她二人拐过长街,却见府门前人头攒动,火光冲天。
二人表情骤然冷下。司马梓款步到人群外围,瞥一眼众人一致的于胸前背后印有‘京’字的官兵装扮,神色淡淡,“赵大人在何处?”
月灵垂下眉眼,警惕地四下打量,紧随在她家小姐半步之后。
消息传了一层又一层,转眼人群拨开两道,身着朱色官服头戴乌纱的男子负手而来,yīn鸷的脸庞竟也被漫天火光映出些许虚假暖意来,赵秋生款款行揖礼,抬头谄笑道:“这不是司马小姐么?夤夜出门,不知小姐去往何处?”
司马梓回以浅笑,“劳大人费心了,小女子不过是了无困意,外出走走。”
“那不知为何小姐您如此装束?倒不像是寻常外出。”
司马梓笑意更甚,“还不是京中近来不甚太平,惶恐而已。”
她这点拨之语一出,京兆尹立刻变了脸。饶是周围暖光再旺,也抹不去脸上的沉重色。
司马梓理理袖口,淡定自若,“若是大人无事,还请多多上心政务。大人先前有言,深夜不便。既如此,改日再请您登门入府。告辞。”言毕,恍若无人般,款款向府门去。
赵秋生忿忿回首,银牙紧咬。府兵纷纷避让,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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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八角楼,一间卧房中
萧若水端坐在huáng花梨木圆桌边,将折扇来来回回仔细看过,疑惑间抬头,“那人可有说什么?”
立于她身前的女子赫然就是方才开店门的那位,闻言,仔细回忆过此前情形,作答:“那女子身形芊芊,作男子装扮。未得见样貌,也不曾听闻有外地口音,想来是京中哪家府上的丫头。”描述来人身形特征之后,又恍然记起一句,“若水姐,那女子甚是确定,要将这物件送与馆中一萧姓男子。”
“萧姓男子?”萧若水不解反问。
“是。”传话的女子很是确定。“她当时直言,请转送萧公子。”
“萧公子?”萧若水遣散了人,喃喃片刻,眼前蓦地一亮,起身到桌案后研墨提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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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由皎白月色掩盖,一只白鸽悄声落入某府邸内院,未曾惊动巡逻的府兵分毫。
不多时。白鸽从轩窗中展翅,在府邸上空盘旋许久后,向南飞去,傲然俯瞰府邸全景。
清风乍起,紧邻院中一道树影,投递在青石砖上的身影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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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墨拢了拢肩上的外袍,放轻步子经由回廊进内院去,不知是体弱还是夜寒,她只觉得这风裹着的寒意,似是能chuī入心里去。
经过一处院落,她脚步缓了缓,偏头望一眼,未多停留,不多时身后脚步声起,再回头,那人已追到眼前。
来人抬手将她的外袍拢了拢,动作熟练又急切,言语间尚带着清冷疏离:“入秋了,再好的花也谢了。顾好自己身子才是正事。”
伊墨紧握双手,怅然道:“边关苦寒,娇嫩的花儿养不住,府里的花轮回几道,我亦无福得见其风姿。”
“有一个地方,繁花开遍,常年未改,你想不想看?”女子抬首,似笑非笑,执拗着看着眼前的人,纵使那人淹没在屋檐yīn影中,纵使她拼尽全力亦无法得见那人神情。
“天下之大,总有那么一处。”伊墨牵起她的手返回,“然,只有一道景,是为自己留的。”
伊墨的轻言轻语,在莫惜心里掀起惊涛骇làng,“所以你、宁愿守着一株等不到花期的花。”她别开脸,倔qiáng着抬头抵抗由心底泛起的凝聚成伤的软弱。
“夜了,多思伤神,早些休息。”伊墨送她到房门前,“总归会好的。”
莫惜挣开她的手,径直进门去。
大力阖门声响彻。伊墨垂眸,缓步折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