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糖主义gl(24)
“从后面上,剩下的人别往前门来了。”司机扯着声音道。
棠糖太孱弱娇小,几乎是被人推挤着上了车,勉强投了币,连塑料扶手都握不到。只得小心握着座位旁的黄漆竖杆,站稳后,棠糖的眼睛从拉了一半的车窗帘往外瞧。
熟悉的车型,不远不近地缀在公交车后方,能看见司机是个衣着体面的中年男性。
后座的深色椅,一只指节细白的手轻轻搭着,线条匀称纤长,腕子莹润,隐隐笼着光。
手的主人,大半身子被驾驶座遮挡,只露出一点点外套边缘。
“唐青亦……”棠糖的指尖抵在车窗描画,每落一笔,便低低唤一声,含着经久不歇的渴望,细腻、执拗,酿成绵绵的甜。
街旁的景色疾驰后退,变换为染着颜色的跳跃线条,金黄的、艳红的、翠绿的、纯白的……丰富而饱满。
她在的世界,斑斓而让人惊喜,美好得不像话。
最后,棠糖曲起指节,轻轻叩了叩玻璃。
“唐青亦,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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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还等吗?”司机问。
唐青亦鲜少外出,但昨晚却告知他,今天需要用车。
他们在学校宿舍区停了整整两个小时,经由公交站台,最后更是跟着公交车一路来到这里。
司机看着那个单薄的女孩身影变小,终于意识到唐青亦是在跟随对方。
唐青亦收回目光,对着后视镜道,“在这里等我。”
语罢,她推开门,余光瞥见脏污的地面时动作顿了顿,蹙着眉落了脚。
唐青亦从来没有这么直观地面对一个地方的脏乱与贫穷。
这里似乎是附近一片琉璃瓦工厂的民工房区,缺乏管理,路边的几只垃圾桶溢满了塑料袋与啤酒罐,近似于呕吐物的剩饭滴落,桶壁结满了厚厚的黑色污垢。路面不平,深深的车辙里,用过的纸张和卫生巾凝成皱巴巴的团块。她看到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孩攥着卫生纸蹲在垃圾桶旁,乌黑的眼睛正好奇地瞧她,小孩身后两条黑狗殷勤地摇着尾巴。
唐青亦的平静有些不稳。
她的同居人干净精致,安静而温软,爱笑,总是能让人联想起松软灿烂的阳光下、盈盈舒展的娇妍花苞。
是清新而勃发的气息。
民工房区,门口挂了锈蚀的牌,内部五层楼高的几十栋毛坯房,密密麻麻的房间如同方块般拼凑,每一间不到二十平米,仿似拥挤的蜂巢。
有小孩在没有任何防护的走道奔跑嬉闹。
哪怕是知道棠糖的家境不好,哪怕知道棠糖是靠自己上的大学,她也很难将面前的一切与女孩联系在一起。
“找人啊?”一位三十出头的妇人抱着怀里的孩子,从民工房门口出来,冲唐青亦道。
妇人的口音很重,与棠糖并不是一处家乡,唐青亦敛了敛神色,应道:“请问,您认识棠糖吗?”
“棠糖?你是说,前两个月刚从外地老家过来的那个孤儿?”
“在一中上学的棠糖。”唐青亦对于妇人的形容有些隐隐的不适。
“哦,你说她啊!”妇人点头,“就是我说的嘛。没爸没妈,跟老家奶奶住,想着这么好的成绩不能在乡下糟蹋了,就来了这边跟她叔叔过。成绩是真的不赖,一中可是好学校,我家这个,长大了要是能进去我都要烧高香!”
“您知道?”
“这里哪有我不知道的。那小孩,跟她叔叔阿姨,过得可怜。”
第16章
妇人的手抚在怀中孩童的背部,有节奏地轻拍,和唐青亦闲叙。
“棠糖到这的时候,送她来的人给了她叔叔五万块钱,当着我们大家面给的,说是棠糖爸妈生前的积蓄,请他帮忙照顾棠糖三年。”
唐青亦凝神听着。
“她叔叔当时笑嘻嘻地说好,扭头第二天就把棠糖在屋外面关了半夜,他对外说,小姑娘不识相,他教育教育。”
妇人一边说一边啧嘴,像是对这种做派极为看不上眼。
“棠糖她叔有两间房,他也好意思让人家半大姑娘和他们睡一个屋,中间就隔一个床帘,小姑娘的床对着门口。我听说,棠糖睡觉都穿得全乎乎的。”
唐青亦的眸色沉了下去,眉眼间揉了压抑浓稠的晦暗。
民工房里能够有闲暇聊天的不多。
妇人打开了话匣子,将有关棠糖的一切都说给唐青亦听。
棠糖的叔叔和她的父母有过节。
他们一家把棠糖当下人苛待。
他们只付了棠糖的学杂费。
棠糖周末会去商场发传单挣生活费。
“诶……你是棠糖什么人?”妇人意犹未尽地讲了半个小时,奇道。
唐青亦的眼睫垂落,掩去眸中异样。
“同学。”她顿了顿,“请问,您知道棠糖住在哪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