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不知心里事(2)
临行前,娘似补偿般准备了许多的财宝和奴仆,我只带了常侍奉的平安和喜乐。
她依旧雍容华贵,立在门口望着我远去,直到上了宫轿,她也未曾开口唤我一声名字,或者是一句贴己的话。
最后的一丝期待,在沉默中随风而散,车帘落下,我与她的母女情分算是到此为止。
引路的嬷嬷忍不住嘱咐,宫中多险恶,万事明哲保身。
我点头应是。
正是因为它险恶,我才要来。
我住在长秋殿,入门是向阳的高台,檐角悬挂铜铃,暮起时随风作响。
算是孽缘,同住一殿的是孙才人孙菲青,她住东殿,我住西殿。
那日她点破我的身份,当知道我被留下来时,还颇为失望的叹气。
我与她并不相识,但知道她与长姐的恩怨。
她嫉妒长姐,殃及到了别人。
入宫不久,宫中的形势大家大抵明白。
皇上正值壮年,后宫却只有皇后诞下的太子和李贵妃所出的二皇子。
皇后母族是当朝丞相,算是与我爹jiāo近。
李贵妃的母族是骠骑大将军,因为深受荣宠,母族水涨船高,被抬了后得意忘形,接连排挤朝堂之上其他官员。
外祖父瞧不起他们没有赫赫战绩却官禄加身,因此两边水火不容。
但李氏已经发展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我时常听见爹长吁短叹,忧愁朝廷稳固。
我猜皇上大抵有些后悔,给了李氏过多的权势。
谷雨过后,南风渐暖,时有夜雨。
帘外总挂有新的雨珠,似水晶点缀在黛瓦中。
我在长秋殿溜达了一圈,见东殿的宫人忙的热火朝天。平安提醒道,孙才人的家人前些日子带了好多东西进宫。
站在高台之上看了许久,临高的风chuī得更为清冷,能够穿破厚厚的华服。
这些日子新进宫的嫔妃频频向贵人送礼,连忙站队,以期先得皇上恩露。
进宫一月,新晋嫔妃皇上临幸了大半,平安喜乐见我不着急,以为留了后手。
回殿后开始准备礼品,喜乐以为我想通了,要去给李贵妃送礼,看了许久,道,刚才见孙才人备了足足一桌子礼品,这才三个,是不是太少了?
我看着桌上两大一小两个礼品,缓缓笑道,不少。
霞光弥散时出门,平安提着宫灯走在前头,却不想刚出长秋殿不远,在拐角险些与人相撞。
是孙才人。
她见我,张口又欲讽刺,我与她jiāo恶已经被拿上台面。面对她的恶语,不甚在意,也不想在此纠缠过多,直接走了。
走远了,平安才惊觉,礼物怎么少了一个。
我走的是皇后长乐殿的方向,平安以为走错了,因为正的盛宠的是李贵妃,侍寝的新人也多为李贵妃的人。
我请宫卫通报,道,长秋殿柳才人前来向皇后请安。不多时,有姑姑匆匆引我进去。
长乐殿位于后宫百殿中央,宏大壮丽,却比我想象中简朴许多。
皇后正抱着年幼的太子在案前习读书籍,我自觉自己打扰了别人的温馨,乖乖候在外殿。
殿中布局典雅jīng致,唯一突兀,是主座椅背攀附着一只巨大的镂金凤凰,那是一种象征,地位的象征。
那只凤凰栩栩如生,像是被封印在此处,仍旧铺展着羽翼。
但它面临的不是浴火重生,而是永生的禁锢。
我看的入神,耳边响起皇后柔柔的声音,“快快入坐,柳才人找本宫有何事?”
有宫人上前斟茶,琥珀的液体聚在玉杯中,倒映出沉思的眉眼,我才发觉自己失态,一一将礼品奉上。
贵重不如投巧,皇后久坐常有腰伤,我笑道,“这是臣妾亲手缝制的腰带,还望皇后莫要嫌弃。”
腰带泛着些许清香,里面添药材,能缓解酸痛。
皇后细细观赏,“绣工jīng致,难得柳才人手巧。”
长姐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我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绣活。如今听到皇后出口夸赞,内心的喜悦压抑不住。
对比李贵妃的长喜殿,长乐殿算的上有些冷清,静到可闻风过回廊,拍打卷帘的声响。
下一件,“这是徽州特产的紫毫笔,太子尚在习字,臣妾想应当用得上。”
听到太子,皇后的眉眼如水波化开了几分柔情,看我的眼中带了几分真意,“你有心了。”
内殿正在习字的太子听到提起自己,好奇的探头,恰好对上我的眼睛,又缩了回去,乖乖习字。
我笑的眉眼弯弯,但还是得回皇后的话,“丞相对家父多有抚照。入宫前,娘嘱咐我要多来拜访皇后娘娘。”
话虽然是胡诌的,但里面的道理却明白。李氏一族气焰太过嚣张,柳家和外祖父一直都拥护太子,我自然要多与皇后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