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的颜色(25)
永远的暴躁,一触即发的愤怒,神经长期的处在紧张兴奋中,那根弦已经越磨越细。如果不是顶着VIP的无敌头衔,以赵千江现在这种精神状态恐怕早就被系统强制退出游戏了。
“性德,性德……”
耳边有温柔的呼唤,极轻极淡,像风吹过叶梢。性德缓缓睁开眼,他正全心全力对付身上的痛感,就算是勉强去看,眼睛里也模糊一团,但那声音却是熟悉的,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听到耳里竟会觉得眼前都亮了一亮。
“你来了!”性德张了张嘴,声音哑在喉咙里,听来像一声叹息。
“很痛吗?”
在一片朦胧中,他看到那双似乎永远都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里折射出细碎的棱光,蓦然得,心里一颤,竟有些不舍。
“我没事。”
封遂怔怔的看了他片刻,忽然伸手大力拍进旁侧的一方钉板上,尖锐的铁刺穿掌而过,原本干净修长的手刹时血肉模糊。
性德愕然,惊道:“你疯了?”
封遂闷一声,冷汗滴滴从额角滑下:“我想要安慰你,可是我自好好的站在这里,说什么为你伤心,为你难过也不过是几句漂亮话罢了,你受着怎样的苦,我全然不知道。” 他一点一点将手掌从钉板上拔下,脸上血色褪尽,却又笑了:“我虽然解不了你的痛楚,但至少让我加入你。”他笑,于眼角眉梢处焕出柔和的光来,微微漾开,又孩子气的皱起眉:“真的好痛。”
性德眼中闪出异样光彩,似有三千弱水盈盈流转,在那绝世的美瞳中聚拢,复又散去,然后缓缓闭了目,轻声道:“白痴。”
挨了痛还要被骂,封遂倒也不在意,只一心一意的捧了自己的手,愤愤道:“真的好痛……我只知道逼着你不让你死,现在知道你到底在吃着怎样的苦。做人还真是麻烦,好端端的痛个什么劲,别人给你一刀,已经是伤害了,自己还要不放过自己……”
白痴……
性德无力的垂目,他现在痛得三魂六魄(如果有的话)都在天上飞,这小子让他安静一点会死哦……“你比不得我,先回去上药吧,伤这么重,不要出事。”骂归骂,关怀的态度还是要做,否则这小子怎会乖乖放他清静。
“可是……”封遂撕了一片衣襟草草的裹了手,大约也是痛得撑不住了,脸色白得透青,只有下唇咬得一片鲜红:“可是,好容易苏大哥引开了侍卫我好来看看你,其实法子倒是想出来了,就是不敢试,怕一下搞砸了就再也看不到你。”
性德原就没有指望过封遂有办法可以解他于水火,听他怎么说也都没往心里去,只是温言劝道:“你再不走,等血流尽死了,还是一样见不到我。
封遂恋恋不舍,又生怕弄痛了性德一身的伤,只伸手虚虚抱了抱他,轻声道:“不要怕。”
性德微笑,他让他不要怕,竟真的就不觉得怕了,从不知道语言会有如此神奇而不合逻辑的力量,他的主控程序大约已经错乱的不成样子了。他真是幸运的,无论如何他都这样相信,当年容若引着他张开眼,看到五色斑斓的世界,现在又从封遂如斯温柔的笑意里看到光亮。如果没有这两个人,人生该如何昏黄黯淡,虽然不会有痛,但也不知欢乐。
封遂倒着退了几步,一咬牙,转身离去。
性德看他的身影在门角消失,身上撕裂的痛感又复席卷上来,只得无奈的一笑,想不到这小子居然还有镇痛的作用,早知道就不催着他快走了。
远远的,一声痛呼,穿过层层阻隔的宫墙,穿过被痛感撕碎的神志透心而过,性德霍然开目,眼中一片幽黑,如来自地狱寒泉冥水中的冰。
他的灵性一向都超出于凡人的想象,即使现在心志因为长期的折磨而受到损伤,周遭发生的一切事件也仍在他的感应中,而人们总是会对危险与伤害来得更加敏感一些。
身上的锁链原本就是摆摆样子的,随便一抖也就开了。
赵千江正押着封遂往刑房走,刹时间天地尽变,万物都静了下来,指尖传来针刺一般的寒意。
“放开他!”即使形容憔悴,然而只要他愿意,他仍是这方天地的神,只要轻轻的一句话,就可以冻住所有的反抗的意愿。
“挡,挡住他……”赵千江惊恐的看到一干侍卫还未动手便如流水一般溃败,忙声色俱厉的大喝,总算是有两个人被吼的回了点神,略提了提剑,踏前一步……性德没有动手,他甚至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那两名侍卫已经被剑气撕开,新鲜的血液飞溅到高高的穹顶上,然后纷落如雨,痛苦的哀号不绝于耳,兵败如山倒,只是在这个人面前,哪有什么胜,哪有什么负?这当口无论赵千江怎样咆哮也喝不住身边的侍卫,心碎神折,他们连心神都已经失了,谁还听得懂什么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