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归巢(5)
眼看宿舍的同学走得七七八八,学校过年期间不留学生居住,何去何从就成了沈天琪的头号难题。寒假时间短暂,另找住处未免兴师动众,更何况她如今算得上自力更生,学费生活费一应开销都需精打细算,“钱”之一字更是难上加难。
公司的事情渐渐收了尾儿,像沈天琪这样的实习人员因着学校期末的事情更是早早被放了假。她琢磨着不如找一份寒假期间的兼职,让自己挣钱之余忙活起来,要是这份兼职能够包了食宿就更是完美。
这事儿她托了系里的几个学姐帮忙打听,自有那消息灵通、人脉宽广的,不过短短两日就有了回音。
说的是对方跟家里有些矛盾,恰逢近些日子因为意外事故受了点伤,日常生活需要有人照顾,家中保姆回了乡下过年,想雇个性格温和自主生活能力强的兼职。
这故事不知为何,沈天琪听起来总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但学姐拍了胸脯保证这人跟自己家中是世交,人品性格都是极好的,更何况对方包吃包住,不用多费心思,倒是对极了沈天琪的胃口。
但她不是没有顾虑,按说意外受伤,家里人便是有再大矛盾也该先放一边,什么比家人更重要呢?哪能就这么不闻不问,全当没了这个人呢?但这些疑惑终归是别人私事,她自然也不好贸然询问。
两下一拍即合,倒也没有将话头谈死,只说是放假前找个时间互相见一见,有什么疑问当面分说清楚,也好了解脾气秉性是否合拍。搞得跟相亲似的,沈天琪暗暗吐槽。
季云扬这些日子逐渐适应了看不见的日子,她从出生就被拿来攀比估价,前挤后推,惶惶然28年,一朝失势倒落得耳根清净,端得是看清了一帮势利小人。
年头岁尾,若是放在以往,各式聚会派对的请柬成摞的递到秘书室里去,今年除了几个关系极好的至交时常问候,也就老宅里继母拿腔作调假惺惺的问了一句。说什么年底都忙,她的好儿子累的转不开圈,让季云扬自己好生保重,从头到尾只字不提回去过年的事情。
这也算得上皆大欢喜,本就互不待见,相见不如不见,大家都好。她的眼睛请了名医定期看诊,说是恢复良好,至于什么时候复明,却怕是要看天意,幸而听力没有继续恶化,虽然也有听不清的时候,但并不长出现。
她本就是个骄傲的人,确定眼睛一时三刻无法好转,就开始想办法自力更生。还好现今住的这套公寓面积不大,日常的活动范围也无非就是那么一点,无形中也给自己降低了生存难度。
卧室、客厅、厨房、卫生间,不过百十平米的房子,趁着保姆这两日还正常工作,磕磕碰碰也就摸索清楚了,本也不是什么难事。季云扬揉了揉膝盖上的淤青,即便看不到,想来也伤的不轻,但她不能就此放弃,不然过两日家中没人才是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在这里帮忙的保姆姓孙,五十来岁的年纪,季云扬实际上还没有她女儿年龄大,平日里也只当她是自己孩子一样的妥帖照顾。这会儿看她行动不便,好几次欲言又止,还是说了出来,“小云啊,你这样阿姨怎么放心的啦,要不今年我就不回去了。”
季云扬略抬了抬手,阻住了孙阿姨没出口的话。“不用说了,孙姨,您儿媳都快要生了,哪能在我这里耗着。我已经让人给您卡上多打了一个月的工资,就当是给没见面的侄子侄女买玩具了。”
孙阿姨眼前一亮,“哎呦,这怎么好意思。”她又看了看面色沉静的季云扬一眼,试探性的问道,“要不我给季先生打个电话,这一年到头的总是忙,你身体不方便,也总是需要家里人关照一下的呀。”
季云扬难得沉默了几秒,孙阿姨照顾她多年,自是知道她与继母弟弟关系紧张,也当然不会把她们当成季云扬的家里人看待。但季先生是季云扬的亲生父亲,这几年对她的事业也多有助益,女儿生病了,跟父亲示个弱,撒个娇,多正常的事情。
季云扬最终还是笑了笑回绝了孙阿姨的好意,实际情况她心中有数,一个健康而有价值的自己尚无法令父亲满意,更何况如今自己成了个恢复之日遥遥无期的瞎子,毕竟他们跟别的父女本就是不一样的。
外人看来季云扬自出生以来顺风顺水,家世能力样样不缺,一路走得鲜花着锦。只有知道内情的人才看得出她的艰难。
季云扬的生母年轻时是出了名的美人,但却没有多显赫的出身。偏偏季云扬的父亲对她一见钟情,非卿不娶,为了这个甚至不惜和家里人闹僵。这件事拉拉扯扯好几年,直至季母怀了孕季家才算是松了口,毕竟不能将惟一的继承人赶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