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对她感到恶心(76)
野老柴门,深隐水云乡。
林下草堂尘不到,亲枕簟,懒衣裳。
故人重见几星霜……
燕徽柔有些意外地看向江袭黛。
江袭黛闭着目,与其说是在正儿八经地唱,更不如说是随便地轻轻哼了一首。
她靠得更加舒服了一点,字词咬得模糊不清,含在唇齿间,倒是多了几分缱绻之意。
“好听。”
门主大人好不容易开了金口,不适时地送上夸奖,恐怕是会被责怪的。
燕徽柔紧跟上了一句“好听”,倒也不是恭维,确实挺好听的。所以她便顺着问道:“这首是门主从哪里听来的?”
江袭黛轻轻扯了一下唇角。
“展珂教的。我只会这一首。”
燕徽柔揉着她腿的姿势没有变化,然而她垂下眼睫,没有再说话了。
良久。
燕徽柔道:“好听的。”
“小时候,晚上怕黑睡不着。”江袭黛轻轻一笑:“她总唱这首歌哄着我,听得久了,倒也不自觉学会了。燕徽柔,有时候人真是古怪,能对另一个人那么好,却也能那么坏。本座怎么就从来都做不到这一点?”
但她确实不在真心地笑,只是有些怅惘罢了。江袭黛随口说了几句,没有沉溺很久,言罢揉了揉眉心,“罢了。跟你一个小丫头说这些作甚……你能不能换个地方揉,那块地方都快被你戳青了。”
燕徽柔依照她的吩咐,换了个地方,只是她的注意力却没有换到江袭黛的腿上。
“那您当年如此……”
现在亦然吗?
燕徽柔本想问的。
只是江袭黛在说话时,她没有去细看江袭黛的神色。
所以余光只能看见她唇角勾起的弧度,不用穷极想象力,也能想象出她是如何温柔又明媚的笑着的。
在燕徽柔浅浅的心事里,已经描摹出江袭黛提到那个女人时,每次都会有波澜的神情。
话头便就此顿住。
她的感情像是秋山上落下来的一片叶,覆在泥土上了无声息。
微小的情绪百折千回,仔细想想,还是没有必要了。
所以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现在也好。”
燕徽柔低眉温和地笑了笑,把话接上。想起先前说自己是不是早先年见过她的话,实在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江袭黛问,怎么可能?
的确不可能更早一点认识她。
所以,是“也好”。
燕徽柔如今不愁吃喝,不愁穿,没有被人拳打脚踢,没有再毫无尊严地活着,眼前也再没有深不见光的地牢。
她身子也比从前好了,还能修道,也能登山赶一趟杀生门的日出。平日里和门中的闻师姐、以及那个小姑娘碧落也能说得上话,算是有了朋友。
她想这一辈子,最好的事,一定是遇到了江门主。
但是没有最最好,有人比她先来了。
燕徽柔想着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学会唱歌给江袭黛听,也没见过她小时候怕黑的样子。
遗憾吗?
不算遗憾的。
这个词太重了,不适合她和江袭黛短得一眼能看到头的光阴。
只是浅淡地来了,又浅淡地释然,不过一句“也好”而已。
还未曾出土的小苗,被她掬起了一捧土,安分守己地盖了回去。
第43章
燕徽柔自那一日以后, 练剑的进程好了许多,一直在专心致志地模仿江袭黛。
她兰心蕙质,悟性不低,加上先前体能跟了上来, 愈发知道该怎么调动自己的身体。
这一日接着一日的长势, 已经非常可喜。
江袭黛就是有心想要刁难她, 一时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燕徽柔向来是嘴甜的, 闻弦音和碧落总是夸她,她一直谦虚地说:都是门主教得好的功劳,与她自己的天赋并非有太大的关系。
这话儿顺着闻弦音这个传话筒,自然地飘进了江袭黛耳中。
被人当面褒奖和背着褒奖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前者总得细细去分辨其中的恭维, 后者么——
那她说的多半是真心话了。
江袭黛闻言笑了笑, 心想着那小丫头不仅嘴上话说得好听,倒还挺知恩图报的。
她喜欢识趣儿的晚辈, 但也瞧不起太懦弱和只会摇尾乞怜的。
但神奇的是燕徽柔却中和得很好, 她能恰好卡在江袭黛喜欢的点上——既懂事知趣, 也不卑不亢。
“那小东西……不枉本座每日花些功夫教导她了。”
江袭黛此时正赏玩着她早先年从死人身上抢来的珠宝,独为欣赏一颗红色熠熠生辉的宝石。
她将其放在手背上,瞧着那血珠子一样剔透的宝石, 颇为满意地欣赏了一番:“闻弦音,这个好看吗?衬本座如何?”
闻弦音知道门主的脾性,自然说:“门主风采过人, 戴什么都是好看的。只不过弟子倒是不怎么会欣赏珠宝,听闻燕姑娘倒是有些心得……”
“敷衍。本座瞧久了, 倒是觉得一般。”
江袭黛却甚是善变,也许是看出了点瑕疵, 她便漫不经心地任那宝石滚落在手心,顺手又丢给了闻弦音:“喏,赏你了。”
闻弦音伸手忙接住,恭敬道:“谢门主赏。”
“闻弦音,你把燕徽柔叫来,今日给她放假一天,她怎的人都没了影子?”
“燕姑娘清早去了一趟山脚附近,买了几册诗书和些许食材。”
自打燕徽柔逐渐有一些修为自保以后,至少杀生门附近的一些没什么宗门势力渗透的地方,她可以一个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