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对她感到恶心(24)

作者:食鹿客

赤色的衣裙落在满地血泊与尘泥里,她满头青丝散了,也披了满身,显得稍微有些狼狈。

“您还好吗?”

燕徽柔抿了一下唇,看着江袭黛胸口那剑,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于是下意识伸手握住了剑柄,那剑柄凉浸浸的,贴在掌心里,不知道是剑本身的凉意还是手上出了冷汗。

剑柄在她手里滑动了,另一只手覆了上去。掐紧剑身,往前用力一拽。

碧血飞溅。

江袭黛是自己拔的剑,剧痛让她发出一声闷哼,手腕也轻轻颤了颤,又很快揪紧了燕徽柔,似乎不想放她离开,在燕徽柔浅色的衣裳上留下一个血印子,一片布料被揪成了线。

燕徽柔重心不稳,竟然向前扑了过去。

她感觉自己撞上了一片混合着血腥味道的柔香,几个颠倒来回之间,天旋地转,失重感骤然传来。或许江袭黛也没有料到燕徽柔有这一撞,两人不慎搂抱在一起,从揽月阁一片废墟的山坡悬崖上迅疾滚了下去。

坏了。燕徽柔心中一惊,她闭上眼,下意识抱紧了一切能够握得着的物什。

一路上被枯枝乱石刮了个遍儿,活像千刀万剐,浑身上下没一处不是火辣辣的疼。

她感觉自己隐约撞到了什么,额头一疼,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又晕了过去。

*

燕徽柔再次醒来——是被冷暖交替的奇异感觉刺激醒的。

她微微眯开眼睛,伸出手荡住了脸颊上火辣辣的日头。这是暖意的来源。然而下半身却凉透了骨,还湿润润的,她伸手在地上胡摸了一把,那是粗糙的沙砾碎石子,也是润润的。

唯有身上不被刺得疼,垫了个绵软的东西。

燕徽柔努力翻了个身,水声哗啦啦清脆地响,她缓缓支着自己起身,感觉腿脚十分厚重,往下一看,下半身全部浸在河里,已经湿透了。

燕徽柔茫然之时,目光再落到一片割得破破烂烂的红裳上。

还有个人。

她看清以后,不由得僵硬了。

只见女人安静地闭着眼,嘴唇边全是血,被太阳一晒,已经惨淡地干在了下颔,凝成绣红。本是媚若桃李的好颜色,硬生生地因着失血过多苍白了一个度。

那正是同她一起滚下来,甚至还当了燕徽柔软垫的江门主。

江袭黛半身也如她一样,浸泡在水里,搁浅在岸上,只是至今昏迷不醒。艳色的衣裙随着水浪一阵阵地,泛出些许波动。

燕徽柔连忙从她身上下来,心中不由得十分愧疚。

江门主不远万里跑来救她,挨了一剑,似乎心也被伤了个透彻,如今却被她一屁股压在身下,了无声息,不知道是死是活。

燕徽柔在一旁无措地观察了她许久,实在瞧不见什么呼吸的弧度,这才小心地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江袭黛的脖子上。

万幸。

那里还在跳动,只是很微弱。像是秋雨中燃烧的一撮孱弱的火,风雨再大一点就要熄灭。

还活着就好。

燕徽柔稍微定了定心。

她见江袭黛的胸口那一道贯穿伤还在流血,便使了些气力,将她托起来了一些,吃力地往岸上挪去。

虽说不知道修仙的人有没有这个说法,但因为受潮感染了就会很麻烦。最好避免发生这样的事。

“江门主。”

“江袭黛?”燕徽柔掬起一捧水,把她下巴上沾着的血迹擦干净。

女人毫无回应,还在昏迷当中。燕徽柔坐在一旁恢复了点力气,她把江袭黛托在自己身上,握着她两只手臂,勉强地将人背了起来。

没想到她瞧着很轻,但背起来却是这样地沉,压得燕徽柔的腿紧实地蹬在地面上,勉勉强强,挪不开几步。

她额头上冒了汗,吃力地背着她走。

这一路上,除却蓬蓬的荒草便是枯枝,呈现了一种繁荣却沧桑的景象。

燕徽柔寻到了一条小径,不知是野兽踏出来的还是人踩出来的,但实在看不见脚印。

她颤颤巍巍地背着江袭黛走了过去,树影掩映间,一座荒废了的古刹立在眼前。

燕徽柔观望了一下。

按理来说,这种荒野古刹是不该用来歇脚的。乃是志怪话本恐怖小说中一顶一的出事地。

但天色刚才还放晴,此刻却又多变地压了一团云过来。燕徽柔嗅到草木泥土的潮味了,她本能地觉得,天要下雨。

如是这般,她便颤巍巍地背了江袭黛进去。

里头的神像穿红戴绿,只不过都褪色黯淡了,裂出的壳子翘了起来,更显得神像面目狰狞,有些不怒自威。

一入古刹,阴风扑面。

燕徽柔闭了闭眼,不欲去看,而把江袭黛终于卸在了地上。这一打量将人扔在地上不好,她又扯了个蒲团来垫着她。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对的。燕徽柔才刚放下她不久,外面的天色已经阴下来,斜风细雨地吹着,不多时雨下得重了,“哒哒哒”地撞着破败的庙宇,清凌凌地似是在撞钟。

庙也实在是破,勉强挡住了一大半的雨,还有一小半儿兜不住,断如白珠,砸在地上,噼里啪啦很快积攒了一片。

燕徽柔观察到了,她心想不如把江袭黛挪到香火台上,免得她又躺在水里。

她揉了揉酸痛的手,在女人身上丈量了一下,哪个地方比较好抱起来,又不能压着她胸口前的伤口——还得是腰。

最后手落在腰上,燕徽柔倾下身子,才环牢实一点。

近在咫尺之间。

她不慎发现自己的长发垂了下来,柔软地弯在了江袭黛的睡颜上。发丝还有那么一缕,自发地贴在了她唇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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