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对她感到恶心(11)
山在静立,江河还在流淌。
“不想笑的话,便不要再笑了。”燕徽柔温和地看着她:“但有什么烦心的事,倘若您信任我,也可以同我说说。您和这画中的女子,可是闹了些矛盾?”
燕徽柔话还未说完,又被冷风吹得稍微有些咳嗽,低下头捂着嘴咳了几声。
“与你有何干系。”江袭黛脸上最后一丝敷衍的笑容也逐渐冷下,随着眉梢眼角逐渐放平。
她神色淡淡的,收起了游刃有余的模样,同时也宣告着最后的耐心告罄。
“滚。”
*
闻弦音身为杀生门门主的弟子,平时揽过了门内大部分琐碎的要务。
门主的动向,门主的习惯,她自然清楚。因此她也会守在江袭黛身旁,以听得传唤,并不会隔得很远。
在枫林的远远一端瞧见门主的剑都抵上了燕姑娘的眉心时——
闻弦音帮她捏了一把汗,甚至已经做好了下一秒看着她血溅枫林的准备。
自她在门主身旁以来,便鲜少瞧见能活着从她剑底下出来的人。“照殿红”的凶名在外,绝对不是一句戏言。
但奇迹的是,燕姑娘活下来了。
还活得好好的,充其量只是被骂了一句“滚”。也许燕徽柔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
闻弦音本是想随意伺候一下了事,这情形落在她眼中,竟也有了些深意。
她素来是知道门主的喜好的。闻弦音静静审视着燕徽柔,这丫头长得很漂亮吗?
她看着她一路走过去,背影在枫林的尽头消失,有些难以言喻地蹙了蹙眉。
因为燕徽柔长年饱受折磨,瘦得几乎只剩下了个人样,身上满是伤痕,瞧起来折一下就要死了,实在谈不上顺眼。
门主喜鲜衣华服,也喜貌美女子,哪怕找个端茶的婢女,都个顶个的模样周正。
若能再像那个女人几分,门主的目光,兴许会留得更久一些。
但燕姑娘确然不像。
闻弦音又打量了一遍,的确没有半分相似之处。她便收回了探寻的目光,又注意起江袭黛那边的动向。
门主终于没有再撑着伞借光看画儿了。闻弦音欣慰地想,对眼睛可不好。
天色昏暗下来,红衣女人收了伞,坐回了枫林中能够遮雨的一个小亭,听着林中山雨阵阵,不知是在看景,还是在发怔。
她的剪影模糊不清,润在远方更暗淡的天光里,像是褪色的火焰。
燕徽柔走后,雨落得大了。像是沾了清漆的刷子整整齐齐地从天幕上扫下来。
雨打枫叶,枝条乱颠。哒哒哒的动静不绝于耳。
“闻弦音。”
声音穿过雨幕。
闻弦音凑上前去,不出意外地了一个崭新的吩咐。
只是她听完江袭黛所言,略有些诧异。
“揽月阁的弟子?捉来?”闻弦音小心地重复一遍:“这位叫做李星河的人,有何特殊之处?”
江袭黛蹙眉:“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
闻弦音立直腰身,恭敬道:“是。”
刚要转身,又听到门主补了一句:“他身上可能有秘宝机缘,仔细搜身,统统拿掉了,再提来见我。”
“是。”
闻弦音下去以后,立刻派人去查,区区一个弟子,到底能让门主有何重视之处。这实在颇为诡异,江袭黛很少记得自己见过的人的名字——毕竟死人不需要名字。
几日后探子来报。
闻弦音拿捏着这消息,一时陷入沉默。这人年方十七,还是个毛头小子,本身没什么说头。
只不过李星河是展珂新收入门下的。
她一下子豁然开朗,心情又转为五味陈杂。
第8章
江袭黛捉回了燕徽柔。日后要长成的孽障自然得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既入了杀生门的地界,她不可能轻易放她回去。
只不过脑中那名为【系统】的玩意儿催得紧,念叨个千百来遍。
江袭黛也有些烦,想她修为独步九州,竟然还要屈尊去帮两个不熟的年轻人完成第一次相遇。
那便怨不得她。
只好再把另一个孽障捉回来,送他们狗男女团聚。
她一直对弟子的办事能力还是比较满意的。
一个月以后。
一个不断蠕动的麻袋便摔在了杀生门殿门口。
闻弦音立在一旁,“门主,我们是挑空子下的手。揽月阁可能要过几天才知道此事。身已经搜过了,只搜出来一个储物锦囊,平平无奇。”
“呈上来。”
旁人用过的东西,瞧起来灰溜溜的八百年没洗过了,江袭黛不愿去碰。
但她打量了一下那件朴素的东西,想必这便是“乾坤袋”了。
所谓男主?
江袭黛示意弟子将麻袋打开,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男子从里面滚了出来,他将眼睛睁开,剑眉星目,确实有几分俊气。
李星河瞧见江袭黛,瞳孔微微一缩,先前还挣扎得欢,现在却一动不动了,血液从头到脚在此刻凉透。
这……
这女人……
是杀了他恩师的人!
那天的灵山派,尸体堆成了山脉,地上淌满了鲜血,血迹在脚边荡起阵阵涟漪。
李星河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但他分明看到他的师父……就在这个恶女人的剑下,死得尸骨无存。
李星河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也没有见过血肉掺和着零星的白骨炸上天,又如纷纷的血雨一样落下来,劈里啪啦,浇得处处是红。
大红,浓艳至极的红。
红衣女人撑着后来那把闻名的竹骨白绢伞,自血海中地走过,貌似无意地往李星河的方向瞥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