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帝相+番外(96)
不爱一个人,很多时候就是那样的简单与直接。
“说吧,”慕容器敛起了心事,看着殿下跪着的儿子,问道,“孤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孤的亲生儿子,要背叛孤。”
殿下的慕容献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为什么?”他笑盈盈地抬着头,冷冷的看着那个坐在王位上的女人,“母上,您不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孩儿想要那个王位啊。”
闻言,慕容器嗤笑了一声,对殿下跪着的慕容献冷冷道,“你想要做王?既然想要,那你便该凭能力来同孤要。
孤肯给你,是你的福,孤不肯给,你便就只能认,可你若是来抢——那便该死!”
“我同母上来要,母上便会给我了么?”慕容献哈哈大笑了两声,然后愤然起身,迎上慕容器的目光,一字一顿道,“在母上心中可曾有过我这个儿子?从我出生起,母上可曾陪过我一天?可曾同我好生说过一句话?若我不反,母上又怎会知道这大秦宗室里还有一个被你遗忘了二十多年的儿子?
母上——我同母上来要,要那个王位,母上便肯给我吗?”
“呵……”慕容器冷笑道,“孤还真以为你能有如此胆识来抢这王位了,原来说到底不过是个没长大的黄毛小子。孤猜猜…哦——你想要孤认同你?”她的声音十分的低沉,说出的话却像利刃一样直插慕容献的心头。
“你想让孤认同你的身份,认同你的地位,认同你的太子位?”慕容器左手撑着脸,轻蔑地打量了一下殿下跪着的亲生儿子,笑了一下,“可这些都是孤给你的,孤既然能给你,孤便可以再收回来,怎么?你以为,你是孤唯一的儿子孤便不会杀你了吗?”
“母上当然能杀我,杀了我,母上还有几个侄儿,杀了那几个侄儿,母上还有整个慕容氏,这天下之大,终归能选出个让母上满意的孩子的。”慕容献跪下身悲呛道,“而我,我…只是一个错误,一个母上一直以来都想纠正的错误。”
慕容器没有说话,或者说她不知道说什么,在面对慕容献的诘问时,她哑口无言。
是,她不待见这个孩子,但并不代表她对这个孩子不曾抱有过期望,曾几何时,她也抱起过年幼的他在东宫的庭院里看过樱花,也曾兴高采烈地与他人分享幼子成长的趣事……只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的,她开始习惯了忽略那样年幼的他。
“不求孤么?”半晌,慕容器问到殿下的人,“不求孤放过你吗?”
“儿子请母上给儿子一个痛快。”那个记忆中迈着小短腿跟在她身后的小孩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忽然间就长大了,长成了现在这般与她视为仇敌的模样。
那个孩子站得很直,衣衫带血,仰着头,一脸的风平浪静,“儿子但求一死,不辱慕容氏。”
半晌,她听见她自己说道:
“好。”
金羽卫将谋逆的太子带下去很久了,御书房不大,也才秋日,慕容器在那坐了很久,不知道怎么的,忽然间她竟觉得殿中有些太空旷了,不知道是不是坐得太久了的缘故,竟也犯起了凉。
从御书房出来,慕容器散了宫人,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宫中走着,想着很多以前没有想起的事,慢慢地走着,走了大约很久,她有些累了,停下脚步抬头看去,不知何时自己竟走到了椒房宫,门口的宫人见她来了,立刻上前来向她请安:
“参见王上。”
慕容器张了张口,想说免礼然后转身离去,可还没来得及动身,椒房殿的宫门便开了,出来了一个提着灯,墨发清眸,一身蓝衣的男子。
旁人行礼道,“见过王君。”
慕容器没有动,只是看着那个站在三步台阶上的男人,半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出来了?”
“陛下,”那个人的面貌还是与多年前一样,只是两鬓染上了些许白发,他看着她,目光冷清疏离,全然不复当年新婚时的情意痴缠,他道,“阿献,被你杀了么。”
不是疑问句,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陈述,瞬间便让慕容器无地自容,有口难辩。
那年新婚,她说她想要那个王位,他笑笑不语,没隔上多久便用自己家族的人脉关系为她在朝中活动。
她说她会记得他的好,而他只道声无碍。
而今二十几载悄然已过,她以为自己是不在意的,如今再回想起来,好像终是她先忘记的。
忘了那年清明时雨,是她先说她要嫁他的。
“孤……”慕容器张了张口,剩下的话卡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男人站在台阶上没有动,借着石壁上的宫灯,慕容器看见了对方眼中那痛苦与哀思,但只是那一瞬的事,下一刻,男人便又再度恢复到了那个翩翩公子的模样,眉目冷清,多余的话没有,只道了声“也好”便要转身走人了。
慕容器见他要走,不知怎地竟生出一股冲动来,呵道,“站住!”
男人依言停下脚步,背对着她。
慕容器道,“献儿没了,你这个父亲……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闻言,男人侧过了头,目光垂着,淡道,“王上总会有新的继承人的。”
“可他是孤的…嫡子。”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只是想了,便说出来了。
是啊,纵慕容献有千般不是,他也是她唯一的孩子啊……但她杀了他,没有犹豫。
“慕容器。”男人却忽然叫到她的名字,身形本来挺拔的他不知道为何,在这一瞬里竟露出了几丝佝偻的意味来,“这些年我时常在想,若当年的壡王没有立你为储,也许我与严相便不会落得如斯境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