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帝相+番外(37)
严无为细口嚼着笋子,眉眼舒展,又饮了口酒才将其入腹,“嗯,好笋好酒好厨艺。”
“严相以为如何?”
严无为反问道,“先生又以为如何?”
男子一怔,似乎没料想到严无为会是这样一副不急不慢的态度,一时心里没了底,不由急声道,“严相难道不怕列国群而诛之吗?!”
“诛之?诛谁?是诛我严无为还是谁?”
“秦国——”
“哦…”严无为用手娟轻轻擦了下嘴,又道,“先生曾在秦十来载,难道竟不知我秦国立世百年,靠得不是国富民强,而是手里的秦剑吗?我大秦之锐士,天下列国——谁敢与之争锋?!”
“一国不敢,那七国呢?十国呢?二十国呢?严相不怕吗?”男子咄咄逼人道。
“若是怕,我又怎会孤身入楚?”
“若是不怕,秦太子为何随之?”
严无为轻柔一笑,“先生想动我秦太子?”
男子摇头,“我只想与严相说道几句。”
“哦?”
“严相可知我王现下所谋何事?”
“楚王非我王,与严某亦未同榻而眠,所谋何事,严某作何会知?”
男子一怔,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刚才那般…那般孟浪的话是出自眼前这个文文弱弱的女子之口,他顿了好久,才有些无奈道,“严姑娘…你这般……”
“如何?”
严无为这副淡漠的模样又让男子想起了那好多年前的旧事了,那时的他还是一名游学士子,在黔州州郡旁的一村中当教书先生,挣的不多,也就混口饭吃,那时的黔州还是现在的秦王的属地,十几岁的年纪就将那苦寒之地打理的井井有条,那时的秦王还只是个公主,有时候天气好还会带着随从出城游玩,也就是这样,他才认识了严无为。
那时严无为不过及笈,与他曾对道论经一整日,而起因不过是路过他教书的小村时见着有些小女娃们躲在墙头听他见讲书。
“先生为何不让这些孩子入堂听书?”那时模样还有些稚嫩的严无为就那样淡漠地敲响了他书堂的门,如此问道。
他微微一愣,便解释道,“这位姑娘,在下所讲的……是圣人书。”
“哦?那又如何?”那个个子不及他肩高的女子听闻他的话后冷清一笑,然后微抬着下巴,稍显稚嫩的脸上还没有像现在这般藏好那鄙夷之色,“先生是不知道在黔州男女可同入学堂吗?还是说先生认为你所讲的那些圣人书——女儿家是听不得的?”
那时的严无为年岁虽小,却已锋芒闪耀,说出的话也有理有据,让人反驳不了,可那时的王知学偏生一骨傲气,游学多年,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唯唯喏喏的读书人了,所以他在听到严无为这般问道以后微微一笑,放下了手里的书,上前朝严无为走了两步,行礼道,“这位姑娘,方才在下所言若有冒犯还请见谅,可我说的,不过是一个世人都默认的理儿罢了,姑娘何苦斤斤计较?”
“斤斤计较?”严无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轻笑道,“先生认为今日是我严无为斤斤计较了不成?”
王知学不言。
见状严无为冷笑了一声,“为人师长,所言所行还得为学生们作表率才是,这几个女娃若是不交学费亦或交不起学费便来偷听先生讲课,那自然是她们的不是,可方才我问过了,不是她们不交学费,而是先生不肯收她们,而究其原由,竟是因为她们的女子之身——可笑!且说先生方才的话,说这些是世人都默认的理,那好,今日我便与先生对道论经,我倒是想问问先生,我亦为世人,先生所讲所言,几时得到过我的默认?”
王知学活了三十几年,还是头回遇到这么伶牙俐齿的人,一时不由愣住了,“我、我……”
“先生说不出话来了?嗯?先生不是说你讲的是圣人书么?那无为想知道那书里可曾告诉过你什么是有教无类?壡公主花了近五年的时间才让黔州的女子能同男子们一样坐在学堂里听道解惑,而先生来此不过半载,便如此阳逢阴违——不可耻吗?”面对那少女如此质问,王知学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学了近三十来年的知乎者也,朋友同窗都是男子,脑子早就装满了天下大义,而偏偏那秦公主壡被贬黔州后还要闹个“男女同读”的荒唐事来,以读圣人书为傲的他们又怎么能忍下去哪?所以才不辞千里入黔,宣扬他的道义,妄图想改变些什么,不料却遇上了那时还年轻气盛的严无为。
“你、你巧言善辩!满口胡言!”
“先生认为在下说的不对?那好,我们便来论一论,佛家有云众生平等,如此,我便想问先生了,先生是觉得这学堂里坐着听书的比外面蹲着听书的更高人一等吗?只因里面坐着听书的给过先生钱财。”
闻言,王知学大惊,对方是扣了多大顶帽子给他啊,读书人最怕被人污蔑贪财,传出去名声都不好了,遂急声道,“非也非也!王某虽读书尚浅,却从不曾认为读书求学是可以用钱财衡量的,在下不让外间那些女娃入堂不过只是因为学堂之地素来是男子的地方罢了,绝非姑娘所言之意……”
“哦?如此,先生的意思便是女子不可入学堂?”
王知学有些尴尬,却仍道,“从古自今看来…确实如此……”
他本以为严无为又会像方才那般立即反驳,却不曾严无为问道,“先生可曾娶亲?”
“未、未曾。”
“那先生是喜欢村间乡妇,还是官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