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鱼肉(212)
李延意道:“若不是汝宁还有诸多事情需要文君你的筹划,我还真要派你去平苍绥东山脉一趟。你且将蓝壳儿的样貌和特征画下来,我差人去玉澜湖捕捉。”
甄文君痛痛快快地说了“好”,其实心中在打鼓。她根本没去过平苍,更别说玉澜湖了。蓝壳儿她也只在江道常给的书卷中看过图画,依葫芦画瓢画出来倒是没问题,可她记得那本书已经破旧不堪,里面记载的内容至今是否可考真说不定。她一边说得笃定画得认真,心里却在为李延意祈祷,希望她真的能找到吧。
最后一笔在羊皮上落下,甄文君将笔放到一旁,把画像交给了李延意。李延意唤来探子,让他们连夜前往平苍捉虫。
“妹妹对卫司徒一事怎么看?”探子前脚走,后脚李延意就迫不及待地继续追问甄文君。甄文君见她这模样似乎是要一气儿将她榨干,想了想实话实说道:
“回殿下,我对药物最为精通,其次经营,再次谋略。妹妹在山野长大,朝堂之争离我实在遥远,且未曾亲自参与其中,现下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办法,还望殿下恕罪。”她说得很诚恳也很现实,以“甄文君”的出身若是一上来对权谋之道也侃侃而谈通达谙练的话,恐怕也会教李延意怀疑。
“也对,是我心急了。妹妹还未见过洪瑷‘通敌卖国’的信件和最后的认罪血书吧,我这儿有些仿件你都拿去看。这几日除了降雨之事外妹妹将这几封仿信也随身携带,若是有任何发现及时来与我商讨。”李延意特意说,“即便是再小的发现再朦胧的想法都记得来找我。”
作为长公主,李延意的确没有任何的架子,更是因为她身边重要的谋士逐一被害,如今求贤若渴的她根本不在乎可用之才是谁,她自己是谁,只想要在即将崩塌的楼宇之内寻找到最后一片庇护所。
甄文君望着这位年轻又能干的长公主,她的才智和果决放眼整个大聿,包括男女在内的所有人,能超越她只需一只手便能数出来。即便是优秀如她,都有走到山穷水尽性命攸关的时候。冷眼旁观时觉得政斗精彩绝伦,直到她在旁看得实在着急,挺身而出之后才感受到其中的危险。
她一心想要更加靠近李延意,为她所用,他日能够借着她的权势反击谢家。当李延意焦灼的目光真的落在她身上,甚至附上最后的希望时,甄文君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压力。万一她最后没能将信口开河之事完成呢?纸上谈兵容易,付诸现实之后便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难题和阻力,到时候地位便极其尴尬,李延意恐怕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就算将难题迎刃而解,到最后李延意还是失败了怎么办?谢扶宸的手段她算是见识到了,不想夸他但他的确是有勇有谋极难对付,李延意最后能不能将谢扶宸斩下马实在难说。一旦李延意彻底失势被杀,作为她重要的谋士岂有命活?退一万步,假设李延意最后真能登基,也难保不会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甄文君这是为自己挖了个大坑,坑里究竟是无限宝藏和无上权利亦或者是深不见底的死亡之渊,她不知道,唯有往下跳才会知道答案。
大雨果然北移到了汝宁,今日是端午,汝宁城中没有宵禁,三大夜市通宵达旦经营。甄文君举着油伞来到闹市,以为倾盆大雨之下夜市应该没几个人,没想到刚刚到集市入口就走不动了。集市内灯火通明,无数汝宁百姓举伞的举伞穿蓑衣的穿蓑衣,挤在市集之内,大老远就能听见里面沸腾的人声。孩童们戴着棕榈皮编织成的斗笠兴奋地在人群里追逐打闹,用力踏着地面上的小水洼,故意让水到处飞溅。大雨浇在沿街商贩的草棚上,汇聚成一缕缕的水流从引水槽流淌到两旁,一排排支着夜灯的商铺密密麻麻地排在一块儿,令流下的水犹如一条条瀑布。甄文君发现汝宁的布局十分用心,不愧是百年京师,所有流下的雨水都汇入了沟渠内流到了地下,即便有一些水洼却不影响行走。
甄文君走了两条街,跟在身后的林阅和三位随从都很好奇她要找什么。
“当然是要地下水道的入口。”甄文君边找边说。
林阅立即眼睛一亮道:“这个容易,甄娘子该早问在下,在下知道。在下在汝宁长大,熟悉这儿的每个坊街每个暗门,地下水道的入口一共有三个。甄娘子想要城中心的还是偏角的,在下都能带娘子去。”
“你知道甚好,我就要城中心的,但也别有太多人。”
“娘子随我来。”
林阅带着他们穿过热闹的东市,来到东西二市交界之处,指着脚下一处圆形的石盖道:“掀开此盖便能抵达地下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