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有春日(175)
作者:见西岭
然而就在这明暗交替之中。
门开了。
阮殊清素着一张脸,穿着靛青色的睡袍,一瞬间的惊讶,而后将明澈很小心的搀扶进了屋。
只有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开着。
阮殊清的眼中闪过一丝苦楚,把人扶到沙发上,拨开凌乱的头发,明澈无力微睁着眼睛,用一种怨责的目光看着她。
“你喝醉了。”
阮殊清音色极温和:“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水。”
明澈不说话,只看着她。
在这粘稠模糊的黑夜里,一声不响的,只有目光晶莹。
她们之间曾有过一场梦,而这场梦却不值得回忆。
一滴泪很轻的滑落下来。
阮殊清半跪下身,光裸膝盖抵在木地板上,耳坠的翡翠坠子也随之轻轻摇晃,用指腹很轻的抹去明澈的泪水。
落一滴。
她便抹一滴。
可是泪越来越多,明澈渐渐哽咽起来,直至呼吸困难。
阮殊清贴近了一些,拍背替她顺气。
察觉触碰,明澈却硬生生的止住了呜咽,似乎对这种接近抗拒,用嫌恶的眼神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阮殊清被这目光蜇到,抚在她背上的手慢慢滑下。
“阮总——”
明澈带着苦涩的笑容,“还是我该叫你何太太。”
“别这样。”阮殊清眼睫微垂。
“我是阿清,不管从前,未来,一直都是。”
“阿清……”明澈呢喃一句。
“过去的阿清抛弃了我,现在的阿清欺骗了我。”明澈微微前倾,伸出手,握住女人纤细的脖颈,逼迫她抬起头来。
“你说你是阿清。”
“你是哪个阿清?”
那一瞬,无以复加的痛苦降临。
此刻,她们的面容是模糊的,呼吸是模糊的,就连记忆都模糊起来。
唯有痛苦清晰。
通往地狱的道路,是用逝去的爱所铺就的。
阮殊清知道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任由她撒气,直至一滴泪落到手背上,明澈听到她几不可闻的低喃。
“等等我好不好。”
“等……”明澈松开手,阮殊清的脖颈上留了几道清晰的指痕,哭过一场,她的酒也清醒了些,声线平息下来。
“等你请我喝喜酒吗?”
那个夜晚,终究是不欢而散,有苦衷说不出口的解释,等不来的回答,明澈像只茧一般封闭了自己,拒绝了任何阮殊清的言语和触碰。
再等等我吧。
阮殊清几乎恳求她。
等拉到外部的合作资金支持,摆脱何家的桎梏。等站稳了脚跟,无论明澈如何都不会再受人任何人的背刺打压
在阮殊清的想象中。
春和景明,她们会再这个春天重新开始。
……
那晚之后,阮殊清抱着破釜沉舟的态度出国谈判。
何宗琦得知消息后,忽然有了一种玩物逃出牢笼,再无法掌控的恐慌。
老爷子已近弥留,他绝不能失去阮氏这个筹码,立刻打听渠道,扬言会按阮氏报价的1.5倍签约,奈何何氏医疗真正的话语权仍然在老爷子手上,自然不容他胡作非为。
但这也对阮殊清的谈判造成了极大的阻碍。
她这般急切的动作自然暴露了破绽。只得提高报价,先稳住合同。
尘埃落定在一个春夜。
阮殊清在国外呆了将近两周,耗费了巨大的代价,终于敲定了合作意向,着手准备签约事宜。
后续工作交由副总处理。
薛榕替她定了最早的一班机票回国。
商务车在去机场的路上,城市喧嚣,尾灯一片,夜空是静谧的黯蓝,薛榕正在跟媒体商量发布会的有关事宜。
铃声响,是阮业平的来电,父亲大概已经知道她要宣布退婚的消息,阵阵的铃声中仿佛带着质问和怒火。
阮殊极淡的笑了一下,默了几秒,挂断。
望向窗外,她忽然想起许多年之前,她也曾如此这般看着飞驰而过的高楼大厦,心里遗憾着那只锡制的小兔子。
“司机,掉头。”
阮殊清忽然说。
薛榕捂住电话听筒,疑惑道:“掉头去哪?”
她回忆着曾经路过的那家店铺,模糊不清的报了一个大致地点。
薛榕看了看时间:“我们时间很赶,可能会误机。”
“没事儿,改到下一班。”
敞开车窗,有风吹进来。
阮殊清褪下无名指上的戒指,随意的将其扔了出去。
从前的人生里,她是阮家的独女,阮氏集团的继承人,何宗琦的未婚妻。
此刻之后,她只是阿清。
……
明澈在京参加开拍前的剧本围读。
春寒料峭,她从房间里出来,新助理小芳从房间里追出来,披了一件大衣在她身上,明澈进了电梯,看着逐渐下行的数字,一时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