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有春日(11)

作者:见西岭


川蜀地区的特色菜。

店面不大,屋里只有四五张木桌,门口支着红色的棚子,朱红的牌匾上写着正宗蹄花四个大字。

老板是个热情和善的阿姨,戴着口罩,单瞧体态大概是六十多岁的样子,只是脸色有些蜡黄,她见温璃身上湿漉漉的,便从后头拿来干净毛巾来替她擦干衣服上的水珠。

柜台一侧有个汤锅,掀开盖,白色的蒸汽便溢了出来,顺着木质锅盖的边缘汇成一道水流,锅里翻滚着猪蹄和白芸豆,乳白的汤头格外浓厚。

瞧着很有食欲的样子。

温璃点了份招牌的蹄花,付完钱后,便坐在红棚子下的折叠桌旁等待。

这座房子依旧保留着最初建造时的风格,大理石外墙凹凸不平的缝隙里塞满了青苔,房顶是尖顶的,覆盖着红色的瓦片,共三层,一层做了店面,二三层亮着暖黄色的灯,想来依旧有人居住。

店门口养着兰草和向日葵,水珠顺着屋檐滚落,一下一下的打在叶子上,细长的叶片在雨里频频垂头。

温璃瞧着这场景觉得颇有意思,便打开相机走近拍了几张照片。

上菜的是一个清瘦的高个子男生,穿着浅蓝色的校服,后背印着江城一中的字样,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搁下碗时低声说了句:“小心烫。”

一口妥帖润滑的蹄花滑入喉头,味道竟比想象的要好。

雨还未落时,今晨一早便起了浓雾,街巷里有人敲着竹梆子叫卖热豆腐脑,叫喊声十分悠扬,带着些自编的戏腔。

江倚青从楼上探出身,软软的扶着窗户喊了一声将其拦下,拿着铁盆盛了三碗。

她起了个大早,帮母亲打扫完店面,又将碗筷分门别类摆放利落,下午母亲一般都是自己操持店面,自己多做一些,她也能少些烦琐。

宋慈生了许久的病,似乎已经忘记自己健康的模样了,总要做些什么才能心安,才觉得自己不是个累赘,姐弟两人没法阻拦,也便由她去了。

小店位置不好,远离熙攘的主干道,藏在岔道的小巷子里,每天的客流不多,尚且能应付过来,店铺是自家的也用不得租金,一楼做生意,二三楼起居,除去经营成本,每月还有不少结余。

坐到桌前时,江垂云已经将豆腐脑分好,母亲坐在另一旁的桌子上,一边吃一边听着黄梅戏,江倚青的那份用碗扣着,免得失了热气。

“今天要去找工作吗?”少年眉目清冷,尚且带着稚气,看着江倚青走近,又替她将筷子摆在碗边。“酒吧的工作怎么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

江倚青摘下围裙坐在他身旁,又摸出三百块钱塞进桌上的书包里,少年清瘦的脊骨突出,她暮然有些心疼:“给你充饭卡用的,吃好点,瞧你瘦的。”

“干嘛不说工作,为什么突然不干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江垂云低着头,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没有,你想多了。”江倚青歪头笑了笑:“干腻了,而且离家太远,想换个工作。”

“真是这样?”

“当然了。”江倚青勾了勾唇:“小小年纪操心的还不少。”

“家里就我一个男人,怎么不操心!”

江垂云板着脸叹了口气,拾上书包出了门。

“出去记得带伞!”他头也不回地叮嘱。而后便小跑着踏进雾中,雾气凝成小水珠,沾在他的细软的发梢上。

少年瘦削欣长的背影里透着一丝倔强。

江倚青叹了口气,她摘下发圈,搁在手里摩挲着,瞧着温热的豆腐脑却无心下口。

江垂云是个冷漠寡言的性子,从不言语自己的压力,高三正是紧张的时候,别家的孩子抱怨课业重、休息时间少,他却每天挤出时间来做活,放学早早回家帮宋慈招待客人,晚上洗完碗才肯去温习功课,他的事情都藏在心里,才十七岁的年纪,却格外稳重,姐弟俩差十一岁,明明是弟弟,总是操着哥哥的心。

上午八点,一切收拾妥当,今日江倚青得闲,便陪着母亲去市立医院做了透析,两站有直达的公交,二十多分钟便到了。

透析室工作的张薇护士也是他们家的老熟人,江倚青的那个相亲对象便是她给撺掇介绍的。

江城本市人,习惯看新闻关注当地时事的,基本都多多少少了解几年前江家那场变故,好好一个家碎的不成样子,旁人听了名字便要退避三舍,唯恐沾了霉运。

这张铭倒好,本来兴致缺缺的,说两句打三个哈欠,听了名字眼睛都亮了,直接嚷着求着她赶快见面。

张薇多问了一嘴,才得知二人原是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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