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妖(33)
作者:七画
说许知州是泡在朱砂池子里长大也毫不为过,他自是没听过那劳什子的录,像雕像似的一动不动,不知思绪飘忽至何处。
乌启山抱臂拧眉,道:“没见过。”
许知州有样学样,道:“没听过。”
“汪汪汪!”白狗从拐角窜出来,前脚掌伏地趴着,屁股翘得老高,光秃秃的尾巴旋得像陀螺。
叶清影淡淡地瞥它一眼,白狗竟乖觉地趴在原处,喉咙咕噜呜咽两声,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讨饶。
她弯腰蹲下,一一拾起散落在门后的物件,指腹裹起薄薄一层黏腻的黄泥,目光如常地盯着黎丘,道:“你的东西,别再丢了。”
话音落下,黎丘慢吞吞地抬起下颚,猛不丁地与她对视,身形抑制不住地颤了几下,黑漆漆的眼眶里嵌着两颗无神的珠子,骤然一缩,又往外凸出几分,作出即将要蹦出来的架势,煞人的很。
他死死地瞪着女人掌心,却始终不肯向前一步接过。
两人僵持着互不相让,叶清影面无表情地抬高手腕,说出的话像老友寒暄那般自然,“不要我便扔了。”
她语气悠然平和,许知州与乌启山对视一眼,却被莫名惊出一身汗,气氛诡异得怎么也插不进一句话。
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响,火苗倏地窜至眼前,连睫毛似乎也被滚热烫得微卷。
黎丘喉间溢出一道悲鸣,胸腔也被震得微微发颤,一缕黑血从眼角处清楚,沿着若隐若现的轮廓缓缓流淌。
他摩挲着断裂的指节,清晰的痛楚突破混沌的思绪,突然嘶吼着,“不要...不要...”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纵身一跳跃进火堆之中,神态动作癫狂,像是察觉不到火势的猛烈,匍匐在枯木枝丫之上,双手胡乱扒拉翻找。
草木灰扬得到处都是,冷不丁地钻入鼻腔,引起一股恼人的痒意。
“咳咳。”许知州捂着鼻子咳嗽,禁不住被灰迷了眼,避如蛇蝎地退了好几步,咬着牙道:“这是有什么毛病。”
叶清影脊梁贴着门,面无表情地作壁上观。
天色比方才还要阴沉几分,黑黢黢的乌云重重叠叠,气吞万里的架势仿佛即将倾覆下来。
火焰裹挟着惊人的热意舔舐着肌肤,冒出滋滋的微小动静,掩在杂乱无章的断裂声里,却格外引人注目。
“还差一个!”黎丘舔了舔干涸翘皮的嘴唇,目眦尽裂,面容被火浪映得扭曲,显出些狰狞。
许知州捏着鼻尖,翘着兰花指挥了挥眼前的浮尘,问道:“喂,你到底在找啥?”
他犹豫片刻,语句吞吐斟酌几番,觉得黎丘妖此刻面目实在是又可怖又可怜,便补充道:“要不要我帮你找?”
黎丘置若罔闻,连眼神都未曾施舍予他,自顾自地埋头翻找,空气中飘着一股似有似无的焦香。
许知州的肚子很不合时宜地闹出些动静,他挠着头嘿嘿笑了笑。
时至深夜,叶清影有些乏了,打了个呵欠,唇角微微勾起,眼里流淌着一丝教人瞧不懂的情绪,缓缓摊开掌心,“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虽是问句但语气笃定,她指节微弯,一颗小巧的木偶人头静静地躺在泛红的掌心。
黎丘动作陡然一僵,机械地转过头,在看见她掌中之物时,眼睛猛地亮起,光芒又倏地压下,一字一顿道:“你戏弄我。”
叶清影抿了个清浅的笑意,风一吹便散了,眸子因蕴了困倦的泪光而显得水润盈盈,她轻声道:“是。”
一泼滚烫的热油被倒进火炉中,怒火已被顶至顶峰,黎丘两颊的肌肉绷紧,额间透出青筋,正要发作之际,忽的又听见那人讲了一句,“凭你,又能奈我何?”
时间回溯,一小时前。
“方天问”端着水杯手足无措,许知州咂咂嘴,“你别管她,站着睡着了。”
是啊,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站着睡着又算的什么奇闻异事呢。
此刻她闭着眼,一缕幽蓝牵丝从心头扎出,沿着弯弯扭扭的小道,钻过砖石黄泥,越过草丛树梢,缓缓地系在白狗的四肢,绕了几个圈,打上漂亮的蝴蝶结。
蜷缩成一团的白狗猛然惊醒,滴流圆的眼睛炯炯有神,锋利的爪子在青石砖的石板上留下几道划痕,矫健的身影逐渐隐藏在漆黑的夜色中。
小院儿围墙的狗洞还留着,叶清影轻而易举地进了里屋,视线在村长像树皮一样干枯粗糙的皮肤上停留。
不消片刻,砸下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灯灭了,白狗衔着稻草木偶夺门而出。
沿着八卦方位顺时旋转,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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