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妖(23)

作者:七画


好像没什么突兀的,他像是转动的齿轮,恰如其分地嵌入轰鸣的机械。

最先注意到这处的是许知州,他弓腰半蹲,仰头仔细观察鬼影的面庞,看着这张慈眉善目的脸,总是有种熟悉的感觉。

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许知州有些恼,用力敲了敲脑袋。

乌启山手持刀柄,用刀尖轻轻撩起支离破碎的布条子,露出里面溃烂生蛆的腐肉,但更多的是枯骨残骸。

叶清影的脚步随着人潮方向移动,大致摸清了这群人的合作模式,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挥镐掘矿,年纪相仿的妇人和稍长的老年人则负责搬运装卸。

这是幻影,而非真实,至于他们搬运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倏地,传来许知州一声惊呼,“叶队!你们快过来看看!”

叶清影募地回神,微微蹙了蹙眉,迈着长腿踩着白骨间隙走了过去,作战靴踏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微响动。

“怎么...”她还没来得及询问,一只胳膊便被许知州拽住了。

“你快瞅瞅,这老头儿我们是不是见过?!”许知州激动道,因为说话太过用力,憋得脸蛋儿通红,声音微颤,口水四溅,“就是那个、那个村子。”

说完,他还嫌不精准,又补充道:“就是上午死人那个村子!”

叶清影不动声色地后撤一步,低头凑近瞧了瞧,在看清鬼影长相那一刻,瞳孔骤缩,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沉声道:“确实见过。”

“卧槽!”许知州一哆嗦爆了句粗口,像一只癞□□似的猛然往后弹跳,声音抬高八度,“那我们白天见着的是什么鬼玩意儿啊?”

叶清影站直斜睨了他一眼,眨眼间又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不管是个什么鬼玩意儿,都没这儿多。”

白天那村子不过十几人,哪比得上这鬼挨鬼的地底下,热闹程度堪比农村大集跳广场舞。

被她这么一说,好像没那么可怕,倒显得自己胆小怯懦,许知州从乌启山身上跳下来,挠了挠后脑勺,像个地主家傻儿子似的憨笑两声。

鬼影被飞扬的尘土熏得眯了眯眼,眼角的褶皱堆叠在一起,像是皱皱巴巴的老树皮,黑色斑点星星点点地分布在惨白的皮肤上。

每隔个几分钟,他就会捂着嘴咳嗽,卡了痰,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忙音。

许是习惯了,乌启山拂了拂袖口的灰尘,道:“难为你晕了还记得,这是村长,姓李,多的就不知道了。”

许知州视线在处变不惊的两人之间逡巡,狐疑道:“你们咋一点都不意外。”

乌启山毫不意外回怼,“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那么笨。”

许知州:“......”

嘴巴那么毒,偏偏说的是事实。

你他妈才笨,老子宰了你,许知州心说,话顶在舌尖跃跃欲试,但最终还是屈服在两柄唐刀的淫威下。

叶清影立在虚幻的迷雾中,身姿颀长挺拔,解释道:“你昏迷那天晚上,我和南——”

话声戛然而止,她怔愣几秒,意识到不妥,蹙着眉改口:“我引了牵丝傀。”

作牵丝傀需是三魂七魄齐全的活物,但自己却屡试屡败,在南禺的提醒下,那天晚上大家都睡后,她再一次探进了村长李叔的家里。

白狗轻车熟路地钻过院墙的狗洞,踩着轻盈的步子顶开房门,木门年久失修,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一声“吱呀”的噪音,叶清影试探性地往堂屋探了探,和起初一样的光景。

天色薄明,村长依旧虔诚地跪在蒲团上。

她蹑手蹑脚地踱步巡查,卧室床铺叠得整齐,厨房器具光洁如新,方孔土灶里只有淡淡一层浮灰,看起来主人应是每天都在打扫。

叶清影顿了顿,冷声道:“确实很干净。”

干净得连一丝生活气息都寻不见。

环境气氛烘托得相当到位,配着叶清影清冽的嗓音,许知州像是调到了午夜电台,冷不丁颤了几下,身体绷直了些,表情是显而易见的紧张,催促道:“很可疑,然后呢然后呢?”

叶清影直直地盯着鬼影,默了片刻,耳际突然闪过南禺似笑非笑的询问——“你刚才故意的。”

对,她是故意的,故意在抬尸时绊了“村长”一脚,趁乱搭上他的手腕。

“白天那个。”她敛神垂眸,语气平淡,“没有脉搏。”

换而言之,是个死人。

许知州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追问道:“那其他人呢?难道也是假的?”

莫非这偌大的村子一个活的都没有?

“八九不离十,估摸着都在这儿了。”乌启山适时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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