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妖(179)

作者:七画


“官人,你回来了么......天下已然太平,特地解甲归田......”

他嘶声唱了句戏,根本不着调,词也吐不清,反反复复就只会这么几句。

眼睫毛上落了雪,转瞬便融化,成了滞坠的水珠,不大会儿,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一地。

齐班主挨着墓碑歇息,扫了扫上面的雪,转过头说道:“今年雪下得早,西厢房的衣柜里有多的棉被。”

他的嗓子如灌风后的破铜锣,咿咿呀呀地唱些难听的词调。

“多谢。”南禺轻声道。

西厢房里灰尘很重,塑料模特基本都断成了几截,被随意丢弃在角落,大木箱子上贴了封条,日期标注的是民国十二年八月。

“十二年?”唐音揭开封条,里面装满了发黄的戏服,还有些脏兮兮的散碎珠子,房间里其他值钱的玩意儿都被洗劫一空。

叶清影直接将床上的床单被罩全部扯下来垫地上,又抱了几床比较干净的换上,依次发了治伤的药膏,便一言不发地阖眼打坐。

兰愿似乎很喜欢这个地方,有很多趣事想要聊,可惜没了舌头,吐字格外艰难。

南禺给乌启山把完脉,旁边蹲了个眼睛湿漉漉的小忠犬。

“老祖宗,怎么样了?”许知州着急地凑过去。

“阿影下手极有分寸,手臂骨折了,一会儿就能醒。”南禺轻声道。

不过,老祖宗?她挑了挑眉,对这个新来的称呼很不理解,便说了自己的疑惑。

唐音绑了个马尾,刚给眼睛上搓完药膏,说道:“少爷崇拜你。”

许知州解释道火莲瀑布的场面太过震撼,属实为他生平所见之最,对南禺是世外高人的身份深信不疑。

南禺听了,笑得开怀,“显老,换一个吧。”

许知州跪坐得乖巧,瓮声瓮气地喊了声——“大嫂”!

这下不止南禺惊呆了,连同正在冥想的叶清影也哽了一下,倏地睁开眼,照着他屁股踹了一脚,冷哼道:“胡说八道,小心嫁不出去。”

“我当然嫁——呸!”许知州笑容戛然而止,啐了口唾沫,“小爷要娶天下最漂亮的姑娘!”

“咳咳,你要娶谁,我、我怎么没听说过。”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乌启山慢悠悠地睁开眼,就是每说一句,浑身就疼得颤一下。

见他醒了,许知州喜极而泣,想捶一拳又怕伤着,抹了泪,说道:“娶媳妇儿啊,你不娶吗?”

“道士可以婚嫁吗?”乌启山舔了舔唇角的血渍。

“当然可以,老头儿还在催呢。”许知州给他掖好被子,恍然道:“我忘了,你是和尚,讲这个太难为情了。”

默了一会儿,乌启山突然笑了,浓眉大眼,鹰眼都变得温和,“你说是那就是吧。”

许知州抠了抠手,没听明白。

紧接着,床上的病患断断续续地咳嗽,听着动静肺都要出来了,“水.....”

许知州提了个铜壶就蹿没影儿了。

南禺在抽屉里找到一套银针,用指尖焰消毒后,扒了乌启山的衣服开始扎针。

“你进祠堂了吗?”南禺捻了捻银针,问道。

乌启山喘了口气,拧眉道:“没有。”

“那你去哪儿了?”

“大雄宝殿,他们在做早课,念的是《大悲忏》。”

南禺轻轻应了一声,神情完全专注于手下的动作,不多时,乌启山有吐出一滩黑血,气色竟好了许多。

叶清影蹙了蹙眉,望了一眼在柜子旁玩蹴鞠的粉色气球,问道:“兰愿,白山寺你去过吗?”

“白、山、寺。”兰愿蜷成一团,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突然像着了魔似的,发了疯地哭喊尖叫。

“有问题!”唐音撩开布帘,从祠堂里面的廊道走了出来。

“我刚刚擦完药想去找兰庭生,一路摸到祠堂,里面的空白灵位出现了名字。”她厉声道。

叶清影一丝不苟地给南禺的伤口敷药,淡淡道:“兰愿和齐班主。”

唐音暗道一声聪明,说道:“的确。”

南禺眸中杀意凛然,“齐班主刚才过来的时候,脸色发白,眼圈泛青,五脏六腑腐烂的味道挡都挡不住,想必应是死了十几日了。”

“不好了!”许知州把着门框,铜壶不翼而飞,胸口上一大片青绿色的污渍,“东厢房!东厢房!”

唐音跟着赶忙跟着他过去,连乌启山也找了截木棍,一撅一拐地跟了上去。

南禺想过去,叶清影却攥紧了她的手不肯松,沉沉地吐了口气,说道:“我不想走了。”

说着,她清澈的眼睛里逐渐有了湿意。

南禺眼眶酸涩,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和刚才一样哄她:“你别害怕,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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