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妖(129)

作者:七画


“赤谷城外火光烧了三月,我日日担忧阿嫽的安危。”解忧轻颤的嗓音中带着笑,“大概是我日夜诵读的佛经有了作用,阿嫽来救我了,她领了西域都护府的兵,说...说要带我回长安。”

“可物是人非,长安已非昨日光景,我与阿嫽苦等两年,终于得了天子诏令。”解忧仰头轻叹,落下两行清泪,她握冯嫽肩膀的手克制到青筋乍起,“阿嫽,你说要常伴我左右,怎么偏就食言了。”

“我求她,我问她,她始终不愿与我一同回去,我一气之下独自回了都城,总想着等阿嫽冷静些了,再派人来接她。”

冯嫽衣领被泪水浸湿了一片,眼圈红红的,心里堵得难受。

“宣帝待我极好,奉养甚厚,但我寄往悬泉置的每封书信都石沉大海,我每日只得盼着朝堂上的消息,听闻阿嫽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想她终是厌弃我了,宁愿苦守异乡也不愿回来见我一面。”

“我身体每况愈下,自知时日无多,于是求见了天子,以公主虚名换了自由之身,他应了,解忧从此便死了。”解忧攥紧了手指,脊背绷得很紧。

“我靠,你诈死?!”许知州很惊讶,随即又问:“可是你作为和亲功臣,宣帝又是你的后辈,你如果真想去找她,商量商量不成吗?需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南禺吐息片刻,身体轻盈了许多,“苏武囚与匈奴十几载,归汉后反被罢黜,天子生性多疑,解忧一日是公主,那便再回不得乌孙。”

“整天疑神疑鬼的,多变态啊。”唐音接茬道。

“是,我出不得长安半步。”解忧抿了抿唇,神情落寞了许多,“公主丧礼举国同悲,我就剩了几处田产和两个忠仆,其余的都被处置了。”

“等等。”乌启山十分敏锐地将蛛丝马迹连起来了,问道:“你的忠仆可是姓蔺?”

许知州:“!”

蔺青:“呃......”

解忧望向狼狈的蔺青,脸上终于展露了一丝纯粹的笑,“十六与阿皖是我少时从街边捡来的,自我死后便为我守陵,我终是见到了故人之后。”

“你又骗我。”唐音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道:“好你个蔺青,头一回你说自己是导游误闯,挨了枪/子儿也不老实,又胡诌接了捉妖的任务,撒谎不打草稿啊你这是。”

“唉唉唉。”蔺青拱了拱,讪笑道:“祖宗基业,我...我得保密不是。”

所以,一切都说得通了。

“发狂的风蝎,巨石里的旧铆钉,刑徒墓的坍塌,都是你龟儿搞的鬼咯!”许知州在抬眼看他的时候,从内裤兜里掏了最后一张符箓,那表情是要吃人的。

蔺青捂着脸,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但!我给你们留了逃生路线的!”

唐音瞪着眼,指尖颤了又颤,气得很,“你说的该不会是刑徒墓里的藏宝图吧。”

“嗯。”他畏畏缩缩的模样像冻脚的鸡。

操!

唐音动了动唇,将脏话抵在舌尖,“这他妈谁看得见!”

叶清影面无表情道:“你蠢。”

“......”

蔺青含着胸,偏头看向木棺,问道:“不过我明明改了几处标识,结果你还是找着这里了。”

“因为你蠢啊。”唐音将方才受的气又宣泄出去了,表情松快了许多。

“你的眉眼与阿皖有几分相似。”解忧弯下腰细细打量他,“不过,十六体弱,没你这般强壮。”

唐音哂道:“传到蔺青这一辈,也得好几十代了吧。”

解忧惊觉恍然,抿着苦笑,“公主入殓那日,阿嫽依旧未归,我想她大概真的不愿见我,于是我怨她,恨她,却又忍不住打听她的消息。”

“后来乌孙内乱平息,消息传回长安,所有人都夸她厉害,仅凭着游说不费一兵一卒便平息了战事,我终究是藏不住这般好的阿嫽。”

木棍已逐渐成型,叶清影清理掉上面的倒刺,扫了周围一眼,“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上灵山。”

“因为...因为我收到了一封信...”解忧怔了怔,将委屈慢慢咽了下去,像是自虐般抿了口滚热的水,痛楚迅速铺陈,熏得眼皮都是烫的。

“冯嫽愿永守乌孙,求公主荣归长安。”

那是一封摘抄稿,落在悬泉置的角落里,落款是甘露三年,是自己与阿嫽苦等天子诏令的那年。

豆大的泪还是落下了,解忧哭得泣不成声,“我才知晓,她为何不随我回来,是她换了我,是她换了我!”

彼时的西域三十六国,冯嫽算得上小有名气,而解忧作为幕后主人已经到了垂暮之年,两者的利用价值根本无须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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