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妖(118)

作者:七画


殊不知,冯老板身侧便站着白影,几乎完全倚着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竟能从那张空白的脸上读出点温柔的神色来。

南禺不自觉流露出上位者的矜贵,气势凛然,但神色却又一瞬间怔松,恍若陷入某种情绪里不可自拔。

时光荏苒,沙漠驼铃,长阶染血,仿佛近在眼前。

南禺敛眸,抬手轻压,轻声道:“将军不必多礼。”

气压很低,青面将军的衣袍猎猎生风,特别是在瞥见还在淌血的肩伤后,愈发惶恐不安,喘息渐重。

两人低着头颅,长臂微舒,异口同声道:“南君恕罪。”

水流席卷而过,气温越来越低,在昏黄烛火的映衬下,南禺面色憔悴,扣在腰际的手时不时轻颤,忍得十分辛苦。

怀中人的情绪不怎么稳定,轻拧着眉,唇线绷得很直。

南禺听见自己心底一声叹息,伸手替她抚平了,再说话时,眉目间蕴着冷意,“两位将军恪尽职守,何罪之有。”

这语气哪儿能听出赞许之意。

声音在幽闭的墓室中回荡,下首两人心底更加惴惴不安,头夹在两臂之间不敢动弹,只能重复道:“南君恕罪。”

南禺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心跳很明显地快了两下。

她只是怕,若再迟来些许,伤得便是阿影。

她同样明白,两位将军奉命值守,行为并无不妥,并不该因心有余悸而随意迁怒。

不应如此的。

叶清影愈发不安,额前沁出冷汗,倏地攥住她的手腕,捏得指节泛白,现出明晰的骨线。

南禺的眼眸里是不加掩饰的心疼,羽睫微颤,一直轻声哄着。

似有似无的目光让两位将军后背一凉,竟钻出细密的鸡皮疙瘩,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良久,南禺吐出一口浊气,眼眸清亮,“将军,此间事已了。”

沉默了瞬息,两人捧着玄铁令牌有些为难,这逐客令下的也忒明显了。

其中一人踟蹰片刻,顶着她摄人的眸光站了出来,扯着破锣嗓子说道:“南君,若大人怪罪下来,吾等...”

他朝着安全圈看了一眼,白影抖了一下,瑟缩地藏在冯老板身后。

“陆之道。”南禺眼也未抬。

“是。”将军垂首道。

南禺皱起了眉,不悦道:“过几日,我便亲自登门拜访。”

“这......”将军迟疑道,瞪着青灰双目,有些骇人。

倏地,一道清冷如泉的声音插了进来。

“他是谁?”

不知何时,叶清影已经完全清醒了,琥珀色的眸子幽幽地看着她,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里。

那一眼似乎杂糅了许多情绪,浮出水面一瞬又倏地藏了回去。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南禺呼吸一下子有些不稳,心慌得厉害,缓和了几次情绪,抿了个清浅的笑,“阿影,我回去再告诉你。”

地底下阴暗潮湿,危机四伏,安全圈内的人正翘首以盼,眼下的情况也着实复杂。

南禺似乎笃定她会就此揭过。

叶清影却一反常态,执拗地盯着她,紧抿着薄唇,眼中的郁结渐浓。

南禺突然就感觉说了不得了的话,怎么就将人气成这般模样。

对峙片刻,南禺心口发闷,捂着唇压抑地咳嗽,身形愈发单薄起来,像是染了几分病气。

叶清影慌张地抬起手,在她背上拍了几下,烛火下的倒影莫名有些缥缈。

明明表情已极为克制,但南禺偏生察觉到委屈。

她擦了擦唇角,牵过她的手紧握着,轻言细语道:“陆之道啊。”

南禺似回忆起些有趣的事,狭长的眼尾隐隐泛着红,那颗泪痣衬得肌肤莹润如玉,撩了某人的眼。

她淡淡一笑,“是冥府四司察查司的判官。”

算了,她认栽了,从前便抵不住阿影的央求,如今更是看不得眉心的一道褶皱。

除了冥君坐镇的幽冥十殿之外,还有四大判官分别掌管赏善司、罚恶司、察查司以及阴律司,陆之道便是判官之一,主生死,使恶者受罪伏诛,替冤者伸冤理枉。

“他曾欠我个人情,赠予了我察查司的府令。”南禺轻声道。

只是这令牌还未揣几日,便教她寻了用处。

“我受人之托,向他讨要故人魂灵,他自是不肯,我们便起了争执。”南禺眯了眯眼,似乎很不满对方的所作所为。

两位青面将军闻言,脸唰一下白了,能从他俩漆黑的脸上瞧出其他的颜色来,也算得上罕见。

他俩咽了咽唾沫,禁不住想到:这能是起争执么!那可是在察查司的府邸斗了三天三夜!江湖至今都还流传着南君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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