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白(127)

作者:安次甘儿


第二张,周安继续搞怪,徐舟浅浅笑了一下。

第三张,三人互换位置。

咔嚓咔嚓咔嚓,四张五张六张……眼见还剩一半,周安一个眼神给徐舟,徐舟心领神会。

“你和缪白拍吧,我们拍够了。”

孟柏:“好。”

周安拉着徐舟退出去……

*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孟柏和缪白。

缪白站在孟柏身边,对着镜头,上面不成像。

只能看到孟柏一个人,因为这里太亮了。

孟柏抬眼,头顶上有一个灯泡,她掀开帘子,对老板说:“叔叔,这个可以关掉吗?”

老板不理解,但老板尊重,老板起身过来把灯关了。

里面黑漆漆的,只有屏幕亮着。

黑暗中,缪白显了身形,她身段模糊,因为摄像头像素不好,所以模糊,孟柏也是。

但这样已经足够了。

她们贴在一起,孟柏挽着缪白的胳膊,小声说:“缪白,剩下的十六张,我都和你拍。”

缪白小声嗯了一下。

她挽着她的手,靠在她的肩膀上,亦或者做出更亲密的姿态,有时她去亲吻缪白的脸颊,或是嘴唇,期间她要求缪白笑,她也笑,她们一起笑,就算照出来的照片看不太清,像是影子,但已经很满足。

十六张照片,一点不够。

但很快就结束了。

孟柏松开缪白,趁着黑,她踮起脚,在缪白唇角又吻了一下。

“缪白。”

缪白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照片是需要洗的,很大一张,老板忙着收拾东西,压根儿没看上面到底照了什么。

他问要不要裁剪,孟柏为了不吓到他赶紧拒绝了这个要求,只说要四份,她们自己在裁闸刀上切。

于是四张大照片递给孟柏,老板接着收拾东西,她们则自己一片一片剪好,最终放在很小的塑料袋子里。

结束了——

“谢谢叔叔。”

“不客气。”

哗啦一声,卷帘门合上了。

*

山竹当然是有的。

炸土豆也有的。

每个人都是饱饱的。

周安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徐舟也是。

连一向克制的孟柏也蹦蹦跳跳,她看着缪白——她看着空气,忍不住直抒胸臆:“缪白!我好开心啊~”

周安附和:“缪白!我爱你!!”

孟柏打岔:“你别乱说!!!”

徐舟笑哈哈:“我也要表达,我喜欢你,缪白,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缪白站在街道,模糊了视线。

她也觉得这个世界没什么留念的,直到遇到眼前这几个人,她也很久没有感受到人间的快乐,直到耳边有她们的笑声。

“如果我可以留在你们的记忆里——”缪白对孟柏说:“那真的是很幸运的事情。”

*

天黑了。

很黑很黑,连城市也睡着了。

累了,倦了,她们漫无目的行走在柏油马路上。

时间是2013年6月9号凌晨1点。

由于出门匆忙,没有带身份证,她们不能开房,但也没人想开房,她们想回去了。

去缪白家吧,不知道是谁提议。

缪白欣然答应她们的要求,“飞回去吧,再看一看蓝天。”

孟柏:“这怎么会是蓝天呢,现在是凌晨,是黑夜。”

缪白又说:“天亮了就是蓝天啊。”

孟柏觉得缪白说得有道理,她开始笑,“好吧,天空睡着了,等它醒了就变蓝了。”

周安不知道她们俩在嘀咕嘀咕什么,她好困,她想睡,她问缪白:“缪白,等会儿我能不能边飞边睡啊。”

缪白笑了,笑得特别开心。孟柏见她笑了,自己也笑了,紧接着,徐舟也笑了。

大家都笑了。

回去比来时安静,大概是到了睡眠时间,周安和徐舟都闭上了眼睛。

只有孟柏在看天空,她在想,天空好大好大,好远好远,她飞在空中,会离天空更近吗?

但又想,没有边界的天空,又怎样定义远与近呢?

她看向缪白,眼前这个女人就是这样虚无缥缈的存在。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离缪白很远,她触碰不到缪白,但有时又像现在一样,存在于天空之下,存在于缪白身边。

孟柏忽然感叹:“缪白,飞起来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好大呀。”

缪白侧目看她,眼里有笑:“是很大。”

孟柏又说:“以后我想去很多很多地方,多见识见识这个世界。”

缪白又说:“好啊,不论你想去看什么样的世界,我都在你身边。”

孟柏觉得心底有暖意滑过,若是别人说这样的话,她会觉得有些煽情有些夸张,但在缪白这里,一点也没有。

缪白说过的,那缪白就会实现。

*

半小时后,三人站在老院子门口。

夏夜,蝉声嘒嘒,院子里的核桃树轻轻摩挲,柔软的枝叶地回荡着。

四处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宁。

周安打了个哈欠,看向黑暗中那抹身影:“缪白,这个点,我回去我妈得骂我了,今晚我又得在你家睡一晚上啦~”

徐舟靠在周安身上,有气无力:“我也是~”

黑暗中站着的人没开口,一整夜,欢愉都是某种告别前的假象,明知有些话终要开口,但还是显得有些残忍了。

“孟柏。”缪白没有回答周安和徐舟的问题,而是看向了孟柏。

狂躁暗涌在路边的草芥里,蝈蝈忽然不安地鸣叫着,孟柏几近沉睡的心狠狠撞了一下,她抬起头,好像意识到什么,忽然有些惊慌地看着缪白。

没等她开口,身后的核桃树开始噼里啪啦,如此诡异的声响让她慌了神。

周安瞌睡瞬间醒了,她一转身,看到无数颗核桃掉落,还未成熟的果实像是被某种粗暴的力量牵扯着,如此反物理反客观的现象,瞬间让人慌了心神。

“孟柏,我得走了。”

缪白的话语飘荡在空气中,如同一把锋利的剑,狠狠插在孟柏的胸口。

“你听我说,你们都听我说。”

周安耳朵翁鸣鸣。徐舟脸色苍白。

她开始掌心有汗。

她们不敢去看孟柏,完全不敢。

但缪白还是说了,她又说:“元宵之后,周一正走了。我本该去,但我舍不得你。孟柏,你知道的,我和你说过的。”

审判终究还是来得太早,孟柏发现,她其实从来没有准备好。

周安第一个哭出来,她大声呜咽着:“缪,缪白,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呢?你走了我们还怎么快乐呢?”

有些夸张,但周安觉得,她的很多快乐,是缪白给的。

她没有吃过山竹,在周木匠和张彩云的世界里,精贵的水果她不配,她没有被家人关心过,但她记得,在缪白家度过那几个晚上,是缪白半夜过来替她和孟柏掖被。

她觉得自己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儿,但前两天,考试前,缪白还给她们打气。

缪白说,她们是世界上最值得被爱的女孩儿,缪白说,她们很棒,缪白还说,她们活着,未来配得上很多很多的幸运。

缪白,多温暖的一个人。光是想想,周安都觉得难过,更不用说孟柏。

“我明白。”缪白沉默几秒,又说:“其实,我总有一天会消失,如果现在选择离开,或许某一天还有机会回来。但如果时间一拖再拖,恐怕没有以后了。”

话音落下,缪白听到断断续续的啜泣,来自于离她不远的某个角落。

孟柏孱弱的肩膀持续颤抖着,其实已经泣不成声,却还是小声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她像是一只从笼子里被抓起来马上就要杀掉的兔子,仿佛缪白一走,她的灵魂也会被扼杀了。

缪白不敢看,不忍心看。

“孟柏,周安,徐舟。”缪白听起来好像也很低落,“如果有一天,如果很久很久以后,你们在街上碰到我,一定要抓住我,死死跟着我,不要让我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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