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何日还乡(130)
作者:兰振
谢文琼又问道:“乱了多久了?”
“大略月前罢,就乱起来了。”那小二道。
岳昔钧抛给他几枚铜板,道:“多谢。”
那小二走后,谢文琼道:“月前就乱了,这倒不曾听英都手下提起,想来英都应当无事。”
岳昔钧道:“希望如此罢。”
二人休整一晚,以客商的身份过了边关。英都属下主动现身,交给二人两匹快马,说马自会带二人去王帐。岳昔钧见那马上有朔荇王室烙印,想来也是一张通行凭证。
荼切儿部离斌州最近,岳昔钧与他们也交手最多,最为熟悉。如今,岳昔钧乔装蒙面,凭着刚拿到的英都腰牌,一路顺利进了荼切儿部营帐,竟有些百味杂陈。
但不容她多想,马儿并不停蹄,真真一路往王帐跑去。草原辽阔,夜幕降临之时,马儿停下吃草,岳昔钧和谢文琼也下马歇息。
谢文琼帮岳昔钧揉了揉腿,关切地道:“你的伤可还好?”
岳昔钧道:“并无大碍。倒是此处前后并无帐子,今夜恐怕要委屈你了。”
“这算甚么,”谢文琼道,“睡一觉罢了。”
岳昔钧道:“夜间风凉,晨时露重,你我又无帐,恐怕真得熬一熬了。”
谢文琼笑道:“好办,你把外衫解了铺在地上,钻进我的怀里,便可解矣。”
岳昔钧也笑道:“殿下好生霸道——臣也只好遵命了。”
二人笑闹一阵,自相拥睡去,翌日晨起,吃了干粮,又起行赶路。
岳昔钧道:“怀玉可否注意到,你我行过的这些部族,现下似乎并未有兵戎之事。”
谢文琼道:“不错,看起来倒是安乐。不过营帐器具,仍有兵燹之痕。”
“正是,”岳昔钧猜测道,“难不成变故已熄,多方已然决出胜负?”
谢文琼道:“恐怕只有当面见见英都,才能得知了。”
二人又行一日,终于来到了王帐前。谢文琼扶岳昔钧下马,出示了英都腰牌,岳昔钧用朔荇话道:“烦请通报英都殿下,故人求见。”
那人称“是”,转身进了王帐,不多时便请岳昔钧和谢文琼进去。
岳昔钧在马停在王帐前便有猜测,此时见英都果然身着天汗服饰,不由拱手道:“恭喜天汗。”
英都下位来迎,道:“你们远道而来,想必累坏了,快快请坐。”
待二人落座,英都自把这月余之事娓娓道来。却原来,丰朝易主之事传至朔荇,和亲的广惠公主谢文瑛便请回丰探亲,天汗乌格不允。二人大吵一架,谢文瑛失手杀死醉酒的乌格,冷静之后,佯装乌格熟睡,辗转行走于几家王子、王女营帐,皆言自己看到了乌格立继位诏书,却故意不透露其上继位者名姓,言语模糊,引得众王子、王女相互猜忌。
翌日,乌格尸首被发现,谢文瑛佯装惊恐,无意间提及继位诏书之事,将天汗之死往子弑父上引。王子、王女们借此由头,大清宿敌,各个母族间争斗也一触即发。
谢文瑛趁乱出逃,而英都早觉蹊跷,盯住她的一举一动,因而将她拦了下来。其时,因谢文瑛之言,王子、王女们皆怀疑诏书之上并非己名,自然不想叫诏书现世,那么唯一知晓诏书位置的谢文瑛,便有被灭口之险。
英都深知眼下局势,不该究误杀父汗之事,平乱要紧,便以保护谢文瑛、许她事成后归国为筹码,换她相助。谢文瑛身为可敦,有意无意便知晓一些乌格秘事,因而在她的帮助下,英都坐实父汗钦点继承者之名,招揽兵将,四处平乱。
如今英都刚登上天汗之位不久,正是百废待兴之时,谢文瑛也尚未起行,岳昔钧和谢文琼二人便来了。
英都讲罢自己近日遭遇,一不问丰朝新帝如何,二不提两国日后如何相处,只同谢、岳话话家常,问问她二人近日可好。
岳昔钧和谢文琼相视一笑,道:“一切都好。”
岳昔钧取出骨笛,双手递还英都,道:“天汗乃是重诺之人,此物不在我手,料来也无妨。”
英都大笑道:“必然不辜负你的信任。”
她取了骨笛,郑重收好,问谢文琼道:“不知谢姑娘可想见见你妹妹?”
谢文琼道:“自然,我同她也许久未见了。”
于是,英都亲领谢文琼和岳昔钧来至谢文瑛的营帐,谢文瑛同谢文琼相见,亦百感交集。
说了一阵子话,谢文琼问道:“你要回宫去么?”
谢文瑛道:“总该见见母妃。没想到小妹竟然当了皇帝,也不知还认不认我这个皇姊。”
“自然是认的,”谢文琼道,“她并非薄情寡义之人。”
谢文瑛道:“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回宫去了。”
英都道:“若是可敦愿意,留在朔荇也无妨。”
谢文瑛摇了摇头,英都知晓她终究是思乡心切,便也不再挽留。
谢文琼道:“妹妹何时起行?”
谢文瑛道:“今日便走。若非听闻你们要来,恐怕我前两日便走了。”
岳昔钧道:“是我们耽搁了。”
谢文瑛道:“能见一面,属实不易。见到了,也就没了念想。这就走了。”
她说着,利落果断地拎起包袱,向帐中几人微微一福,便出帐去了。三人连忙起身相送,英都道:“可敦不用了膳再走?”
“不了,”谢文瑛一甩鞭子,“再多说几句,我就不肯走了——多谢!”
她纵马而行,马蹄声渐远,人也渐渐瞧不见了。
英都微微有些怅然,招呼岳昔钧和谢文琼道:“你们二位今日可不能再走了,陪我吃吃肉罢!”
岳昔钧笑道:“那自然不能走,早便听闻朔荇的烤肉香得很,今日我和怀玉可要一饱口福。”
英都也笑道:“放心,那自然要叫你们吃个够!没有吃饱,可出不了我的王帐!”
第117章 黄泉共渡死生同舟
朔荇酒菜上了桌来, 烤肉香气扑鼻,整个羊腿被切下来,盛在银盆中呈上。谢文琼哪里见过这阵仗, 讶然道:“你们都这般吃么?”
英都道:“自然。谢姑娘若是吃不惯, 我叫他们给你切细了。”
“不必麻烦, ”谢文琼笑道,“入乡随俗嘛。”
侍从用刀切了一块羊腿肉,放到谢文琼面前的盘子中,又撒上些调味料, 端的是热气腾腾, 香气袅袅。谢文琼尝了,果真是别有风味, 满口弹滑。
英都问道:“如何?”
“好极。”谢文琼赞道。
岳昔钧也道:“果真是朔荇一绝。”
英都哈哈大笑,三人把酒言欢, 筵席尽兴而散。
英都领岳昔钧与谢文琼二人到了客帐, 送二人入内之后,便笑着告辞。谢文琼和岳昔钧简单梳洗罢,两人皆有些酒意上头, 彼此多少有些踉踉跄跄,互相搀扶了, 双双倒在榻上。
谢文琼和岳昔钧侧身相对,头挨着头,肩碰着肩,望着对方放大的脸庞傻笑。两个醉了酒的人,笑得像是襁褓中的婴孩。
谢文琼喃喃道:“原来, 若不是造化弄人,我会在此间长大。”
岳昔钧道:“殿下也必定如今日一般心若赤子。”
谢文琼笑了一声, 道:“若我当真为朔荇王室女,恐怕便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战场相遇,一枪将我杀了,也是可能的。”
岳昔钧抬手按在谢文琼唇上,道:“怀玉切莫要这般说。英都也是王女,不也同我交好?”
“对不住,”谢文琼猛然意识到,“我方才竟忘了……”
岳昔钧道:“不打紧,我的病么,已然大好了。这三个月,有你相陪在侧,我不为生死离别忧闷,梦魇已许久不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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