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何日还乡(128)
作者:兰振
谢文瑜道:“是耶非耶, 去和阎王爷算罢——动手!”
刀斧劈空之声如裂帛,谢文琼犹笑道:“好!没想到我竟然是死在兄长手下,能同若轻死在一处, 倒也……”
她话未说完,只听一声清叱从外间传来:“住手!”
谢文瑶跳将进来, 高举手中令牌道:“金吾卫大将军令在此,我看谁敢造次!”
那些刀斧手果然犹豫,谢文瑜喝道:“本宫的话,尔敢不尊?!”
谢文瑶厉声道:“太子假冒虎符调兵,害尔等弟兄被打为逆党, 死的死,囚的囚, 尔还要为他卖命么?!”
“一派胡言!”谢文瑜声色俱厉地道,“动手!”
领头的刀斧手道:“太子爷,对不住了。”
几人抢上前去,一把将谢文瑜按住,捆了起来。谢文瑜满脸不可置信,终于明白过来:“你们——”
谢文瑶蹲在他面前,笑嘻嘻地道:“皇兄啊,陛下和娘娘就是太疼你了,甚么都纵着你,瞧瞧,你现在连被旁人玩弄于股掌之中都不知晓。你这样的人,又如何治得了天下呢?”
谢文瑶道:“不过我还要谢谢你,若非你趁着驸马楼船之乱,趁势假冒大皇兄之令,调兵反叛,致使大皇兄和三皇兄问斩,我还真不能得到他们母妃的信任,笼络兵部和金吾卫的势力。”
谢文瑶晃了晃令牌,道:“不然,你以为金吾卫都是傻的,就凭你一句话便肯乖乖埋伏,刺杀皇亲么?”
谢文瑜恨声道:“你既然知晓父皇母后疼我,今日绑我,你也未能有好结果!”
谢文瑶叹了口气,道:“皇兄啊,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断定你是伤害皇姊、害死皇兄们的罪魁祸首么?正是因为陛下和娘娘的溺爱,他们给你擦屁股,但终究是事后而为,总有破绽。这一查么,不但查到了破绽,所有涉事之人都讳莫如深,你说,我怎么能不认定是你?”
谢文瑶道:“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是如此天真蠢笨,我既然敢绑你,自然是不怕陛下和娘娘怪罪的。”
谢文瑜有些惊慌地道:“你要做甚么?!难道要弑父弑君么?!”
谢文瑶道:“自然不是。父皇敢杀大皇兄和三皇兄,是因要保下你,你是他和与他情深意重的皇后所出,我们旁的儿女,不过是为了朝中制衡而生。可是父皇老了,他忘了我们是怎么出生的,他只记得他的江山要稳稳当当交到你的手里——多么感人的父爱啊。但他低估了大皇兄和三皇兄母妃的能耐,以为她们在深宫中鲜少见客,便失去了前朝的助力。”
谢文瑶看着谢文瑜的脸笑了一下,道:“皇兄,我说这么多,你是不是还不知晓我是甚么意思?”
谢文瑶站起身来,向旁侧走去。她刚才蹲在谢文瑜身前,遮挡住他的视线,如今一走开,谢文瑜才惊恐地发现屋里不知何时置了一口大水缸,屋门大开,遥遥望见院门处人影攒动。
谢文瑜面色惨白地望向谢文瑶,却见谢文瑶正仰头看着头顶,赞道:“皇兄这个藻井,真不错。”
她低下头道:“对了,皇兄应该知晓,想要让戏台之上的人声音传递得远,该怎么造戏楼罢?”
谢文瑶指了指藻井,又指了指大缸,道:“就靠这两物。我还请了些父老乡亲来听戏,皇兄,你说,多久能将你的光辉事迹传遍京城呢?”
谢文瑜咬牙切齿,却是不敢多说一字。谢文琼和岳昔钧坐在一旁,冷眼而观,见谢文瑶拍手差人看押住谢文瑜,二人便起身告辞。
金吾卫护送她们来到了公主府,公主府久不住人,丫鬟仆从皆调回宫去,只留一个门子看门。因而花草池鱼疏于打理,恣肆生长。
岳昔钧和谢文琼动手擦了浮尘,二人瘫坐椅中,相视无奈一笑。
谢文琼道:“这宅子也是父皇母后所赐,他们待我不薄。”
岳昔钧道:“太子三番两次加害于你,量小不能容人,不是天下之主的好人选,殿下此番并未做错,是造福于天下。”
谢文琼嗳道:“谁知道呢。”
岳昔钧道:“端宁殿下身为女子,自会为天下女子谋出路,殿下助她,自然也是为女子谋福。”
谢文琼不叹气了,改为轻笑道:“我并非是要你的宽慰。”
“我晓得,”岳昔钧道,“我所说这些,殿下都明白,只是心中觉对陛下和娘娘有愧罢了。但变革哪里有不痛的呢?”
谢文琼道:“希望谢文瑶遵守承诺,善待父皇与母后罢。”
此后,上书请废太子的折子如雪花般堆积在皇宫案牍之上,朝中官员各个另寻明主,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恰此时,一处山体受雨水而滑坡,露出一座前朝大墓。此墓乃是前朝盈世祖之墓,主棺冲出,有人开棺却发现其中骨骸乃是两位女子,盈世祖实乃女子之说,终被坐实。
谢文瑶趁此机会散布传言,广传女子坐王位依旧能清平之言,亦借岳昔钧经历,证明女子从军亦能建功立业,编制相关话本,联合朝中贵女,笼络上下,呼声渐高。
不出三月,皇帝下诏传位于端宁公主谢文瑶,其生母荣贵妃擢为太后,同闻傲霜平起平坐。
尘埃落定,岳昔钧和谢文琼收拾了细软,入宫辞别。
宫中一切景致如常,可只有身在其中之人,才晓得甚么是物是人非。
第115章 拜别双亲前尘别过
这三个月的休养, 岳昔钧的伤势明显好转,虽然仍旧离不开拐杖,却走得比往日更加利索了些。
她和谢文琼被宫娥领着, 往太上皇寝宫去。有了通报, 太后闻傲霜也在此相候。几人见礼, 落座。
太上皇和太后似乎憔悴了些,面上透出些遮掩不住的疲惫。脱离了前朝政事,无所事事便充斥终日。谢文琼知晓,太上皇本可以晚几年再做这个太上皇, 但他一生全心全意是要将江山社稷交给谢文瑜, 但废太子的民意浩大,无力回天, 故而太上皇也无有甚么干劲了。
四人坐在清冷殿中,相对无言。
终是太上皇先道:“瓒儿和琼儿可还是怨我们?”
谢文琼和岳昔钧异口同声地道:“不敢。”
太后道:“是我们做错了。不该纵由你皇兄胡来。”
谢文琼微微自嘲一笑, 也不辩驳。
太上皇道:“你们都是朕与皇后的亲骨肉, 琼儿在我们膝下长大,我们又怎会真想害你们。”
谢文琼道:“父皇,我虽不是你和母后亲生, 但养育之恩,没齿难忘。”
“非也, ”太上皇道,“琼儿你确实是朕同皇后亲生,你偏听偏信,怎就不信我们呢?”
谢文琼道:“若是亲生,我如何会有朔荇刺青?”
太上皇太息道:“一切不过阴差阳错。二十年前, 我们确实收养了赵飞双和高学真的孩子,但是那孩子身体不好, 在回宫的路上便死了。”
太上皇道:“当时,赵飞双知晓自己命不久矣,便发信给了许多人。这当中有她江湖上的朋友,也有她在朔荇的亲戚。这当中有一位名唤的乌格的,他乃是赵飞双之弟,收到信后潜入大丰,却终究是来晚了。他追上我等,要我等交出他的外甥女,朕只说不曾抱过孩子——实则那孩子先天不良,救不活了。那时,你也刚出世不久,同梓童在宫中。那乌格以为是我们害了他外甥女,便潜入宫中,夺了你去,用针刺下并蒂荇的刺青,扬言要我等日日活在煎熬之中。”
太上皇流泪道:“琼儿,这便是真相。”
谢文琼望向太后,太后不置可否。谢文琼失望至极,不发一言,推了椅子,纳头便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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