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的她(91)
作者:韩七酒
那天晚上,那件事,那场吹了半夜的海风,变成一个巨大无比的石头压在时也身上,她谁也不敢说,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遍一遍回想。
“我那天...就是站在这儿。”时也说:“我想跳海的,但是我突然就想到你了,要是你没有回我的消息,可能我也就死了。”
时也转过身,抬眸对上程与梵的眼睛,睫毛毫无意识的颤动,她想过这件事瞒不住,早晚都要和程与梵说,所以事情出来的时候,她觉得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我没想过瞒你,我一直在等,我想看看什么时候说比较合适,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状况,我真无所谓,比这些还难听一百倍的话,我也听过,就是卡在这样一个节骨眼儿上,我觉得我给你找麻烦了。”
时也喉咙忽然一梗,挑开目光,不在去看程与梵的眼睛——
“我都告诉你了,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也没有关系,我知道的确是很乱,我....”
话没说完,时也脸颊一热,是程与梵的手。
很奇怪的感觉,时也似乎一瞬间卸下所有盔甲,露出最柔软的一面,刚刚被自己一直忍着的眼泪,也簌簌落下。
她已经很努力在忍了,但就是怎么都忍不住。
她怕程与梵不要她,怕程与梵嫌她,更怕程与梵可怜她...
可这些明明就不是自己的错,为什么最后却要自己来承受?
程与梵的手掌温热,一点一点替她擦着眼泪——
“对不起,我该早一点知道的,如果我早一点知道,你就不会难受这么久。”
程与梵恨透了自己的自以为是,她凭什么觉得自己别人都聪明,凭什么要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别人?
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时也要把这块大石头在心上压多久?
自己是她最亲近的人,最亲近的人都不能说,还算什么亲近?
“我要改一下我之前的话,你不止漂亮,你更勇敢...没有妥协、没有放弃...你保护了自己。”程与梵一字一顿道:“你比任何人都值得被爱。”
时也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
程与梵捧着她脸“原谅我好不好?”
时也:“我没有怪过你...”
程与梵抱住她——
“可是我会怪自己。”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时也去洗澡,洗完出来恰好碰见也洗完的程与梵。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应该如释重负,但气氛却莫名其妙的尴尬起来,时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好长时间都没这么哭过了,今天哭的...程与梵肩膀都湿了。
“睡觉吧?”
“嗯。”
程与梵问她,时也答她。
答完,就钻进被窝里缩着了。
程与梵看着她,想到她们一路回来,时也说的话——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
干净,干净的让人嫉妒,我特别想远离你,但是又忍不住靠近,最后连我自己都很矛盾。
...
“睡了吗?”
“还没。”
“我有点睡不着。”
程与梵说完,便侧过身…自然而然地抱住时也。
以前这人也这样抱她,但和这次的感觉很不一样。
程与梵的鼻息钻进时也肩头,绕开那些难缠的发丝,错落的游离在肌/肤之间,耳后是躲不开的酥麻,时也被嗅到身体战栗,下意识的发软,腰身弓了起来。
她抬手,胳膊像初春里新抽的柳芽,去抱程与梵,勾她的脖子,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随心一些。”
话落,程与梵的手压过来,一只撑着床单,一只拢着她的头发,手指顺着她的脸颊没入发丝,轻轻捋过...柔顺里带出浅浅幽香。
气息在交缠中意外情迷,程与梵碰一下,又不全碰到,挨一下,又不全挨上。
好像在玩什么游戏,玩的时也眼睛都红了。
时也小腹一阵阵缩紧,下巴不自觉的扬起,她抱住程与梵的脖颈,挺起身,喉咙压紧地对她说——
“别玩了...要么你就给我,要么...就别这样撩拨我...”
忽然,程与梵吻住时也的嘴,气息囫囵间,时也听见她说——“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好。”
时也想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结果却被程与梵先一步扰乱。
那一点急切的吞吐,迫切的潮湿,周遭的空气都炙烤起来,时也全忘了要问的话,仿佛旱久的鱼,被捡进池塘,水波层层涌起,一圈一圈的涟漪翻腾。
理智瓦解后,只剩疯狂。
连疼都忘记了。
时也停留在大脑里最后一点印象,是一部电影的台词——
女孩说,我从小就知道谷欠望是什么,十六岁那年,我带着一个女孩去到秘密基地,我把她抱住,把手伸向她,从那之后,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只能爱女生。
要美丽,要坚韧,要告诉所有人,玫瑰也有荆棘的利刺。
第六十一章
二审开庭在即。
程与梵重新准备辩护词。
杀夫案从之前舆论一边倒的情况, 渐渐的有人出来为辛悦说话。
网友1:“为什么大家只关注她杀了丈夫,难道不是她丈夫先打她,她受不了了, 才反抗的吗?”
网友2:“打了她三年都没有反抗,这次一反抗人就死了, 说实话细思极恐。”
网友3:“楼上的,你脑子被驴踢了是不是?忍了三年, 还不允许人反抗一次?有没有可能是老天爷看不下去,收他走?”
...
网友N:“我是商学院的学生, 虽然陈老师一直在课上说自己有多爱她的妻子, 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分析,他有没有可能也在装呢?”
网友N+1:“绝对有这种可能,一般在家打老婆的男人,在外面会表现的很有涵养,这是有数据支持的, 典型表演型人格。”
...
对于二审的事情,辛悦父母还是有些顾虑。
今天一早专门来到律所找程与梵。
辛悦爸爸还好, 虽然头发全白了,但整体的精神面貌还是可以挺住的,倒是辛悦的妈妈,比一审时候憔悴不少。
“我听人说,像这样的案子,五年虽然不轻,但也不算重, 有些人一审被判四五年, 结果二审上诉,再判就变成七八年了, 我...我实在担心...万一要是那样的话,还不如就现在这样算了。”
程与梵理解辛悦妈妈的担忧,因为这个案子,从正当防卫下手,的确有些难度,一来这样的案例不多,二来有些制度还没有被充分适用,单从客观角度来说,五年确实不算重。
可五年...也不算轻。
辛悦今年三十六岁,五年之后四十一岁,监狱里的五年和外面的五年天差地别,对于辛悦这样要强的人来说,这五年,足够毁掉她对生活的热情和希望,而且余生都要背负一个杀人犯的头衔。
一个已经在婚姻生活里受尽委屈的女人,不该再承受不属于她的污名。
然而不等程与梵开口,旁边辛悦爸爸突然跺脚“你胡说什么你?!错的又不是悦悦,那个畜.生一家到现在说过一句自己儿子打人不对的话吗?天天一帮人在外面满嘴喷粪,诋毁悦悦,你不说和他们拼命,倒先认起错来?陈丰是死了,可他不是自作自受吗!你再想想,如果死的不是他,死的是谁?是咱们的悦悦啊!”
辛悦爸爸红着眼睛“我要是早知道,我都不用悦悦,我就宰了他!”
程与梵让陈燃倒两杯茶进来,随后说了些宽慰老人的话。
辛悦爸爸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叠银行流水“这是悦悦给那个畜生转的钱,一共五次,拢共四十万。”
“她为什么给陈丰转这么多钱?”陈燃奇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