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11)

作者:三千白


“余烬小朋友,你在这里养病也无聊吧?我给你带了画册。”方珩将书放在床头,然后伸手拨开一颗糖果外面经营的糖纸。

这是楚光最爱吃的日本产的某种酸奶味硬糖。

“来,啊——”

方珩隔着小小一角包装纸捏着糖果递过来,看着少女。

其实方珩是有一点无所适从的,她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但偏偏小姑娘并没有露出眼睛。

于是,她的视线失去了焦点,只好漫无目的的在少女的脸上游移。这让她感觉很不好,像是不礼貌的打量。于是最后,她的目光挂在了对方的唇上,淡红色、泛着水光的薄唇。

她就这样保持着手臂的姿势,发起愣来。

这个女人的忘性很大。这是余烬心中的想法,她记得之前这人还因为她的点头而生气,这才过去多久,就又笑呵呵的跑过来看她了。

就像完全没忘记了那回事似的。

余烬不知道方珩走神,只是她总举着糖在她面前悬停着也不是个办法。

就像是在和她拼耐心。

耐心余烬是不差的,她可以继续这种对峙,但她又想起了徐安秋的话。

可她一只手有伤,另一只手正输着液,没办法,余烬只好硬着头皮张开了嘴,僵硬着身子向前,衔住了那块糖果。

只是——



她发现那颗糖并没有如想象中一样的落到她的嘴里。

她咬住,对方却不松手,余烬又不好意思将舔过的东西吐出来,于是二人就这样僵持在原地,像是画面在投喂这个动作上按下了暂停键。

!!!

方珩是真的走神了,就在她盯住少女薄唇的时候。

以至于直到指尖传来温热而柔软的触感时,她才猛的一个激灵。她甚至清晰的感受到了少女柔软的舌头轻轻卷了一下她的指尖。

一股奇异的电流从接触之处攀上来,方珩猛的松开手指,抽回了手。她动作太大,以至于余烬也被带的身子朝前一顿。

“对、对不起,我、我走神了……不是、不是要逗你的。”

方珩异常窘迫,动作表情都是僵硬的。她的指尖还带着异样的体温,湿漉漉的。

余烬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又垂下了头。只有碎发在无言的晃动着,像是在述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事实。

“余烬……”

方珩轻轻喊了她一声,少女却又不理她了。

方珩从床头拿过一本书,想借此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她将书页摊开,摆在少女的面前,隔着碎发,她不知她现在究竟在盯着哪里。

但指尖依旧烧的难受,像是挂上了一簇火苗。

“这是……嗯……是三只小猪的故事。”

方珩一边说一边懊恼,每次在这孩子面前她总不像她,沉稳从容没了,倒像个毛躁的小子。

余烬看了眼花花绿绿色彩极为鲜明的纸页,转了转眼珠隔着碎发有点无奈的偷偷瞧了一眼方珩。

她年十六,不是六岁。

方珩也为自己带了一本书来,她知道余烬不怎么爱理人,打算陪着她的时候她看画册而她也有事情做。

但在看书的时候,她却总是无法静下心来专注,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去注意病床上的人。她这边翻过几页,却发现余烬仍然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帮她打开的那一页。

方珩一怔,心里突然一阵酸涩。虽然她以为这个年纪的孩子看看画册肯定是绰绰有余的。但这孩子……不会说话,真的有接受过应该的教育吗?她怕是不识字的吧……

于是她放下了自己的书,起身坐到了余烬的旁边,把画册向着自己这边扯过来一点,用温柔的嗓音轻轻念到:

“在一个遥远的山村里,住着一位猪妈妈和她的三只可爱的小猪……”

余烬:“……”

“……有一天来了一只大野狼——别怕啊,我们这里没有狼——猪老大惊慌地躲进了他的稻草屋……”

余烬:“……”

“……他嚎叫着夹着尾巴逃走了,再也不敢来找三只小猪的麻烦了。”方珩摸摸余烬的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要向第三只小猪学习,不能只追求华而不实的东西,更不能懒惰,要为长远做打算,否则就会出现不好的结果……”

余烬:“…………”

讲完故事,方珩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她时间有限,只能在饭点或是休息时过来看看。不过念完一个故事,休息时间已经结束,她在如何也不能耽误本职工作。嘱咐了徐安秋几句,方珩就离开了。

其实徐安秋中途是有来过一趟的。

但她站在门口,透过玻璃看着偎在一起的两人,温柔的女声从未关紧的门缝之中漏泄出来,像是潺潺流水一般划过心田。

那一瞬间,她已经摸上门把的手就此顿住。房间里的画面如同欧洲歌颂圣者的油画一般,天使或者圣母的脸上,仿佛有光在流泻。

她突然就不忍打破这一刻了。

徐安秋安静的退到一旁,抱着手臂倚靠在墙上。她又听了一会,方珩讲的是三只小猪的故事。就算对于智力有问题的小孩也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情节。可方珩却那么耐心,逐字逐句的,时不时还带出一些解释和感悟,就像是在完成一项严肃的文学研究。

认真温柔又一丝不苟。

徐安秋无声的笑了笑,心想,像方珩这样的女子,有谁会不喜欢啊。

*

方珩离开之后,遇到了余烬所在班的□□孙珍香。

方珩脸上挂了个笑,冲着女人走了过去。

对方一见到是这个三番五次给她们班“捣乱”的新人,脸顿时变得难看的像是粪坑里的石头。

“呦喂,这不是我们方警官么?真是看着就像个闲的。”孙珍香语气里的讥讽几乎要跟着喷出来的唾沫星子飞到她脸上。

“孙□□,你知道余烬的事么?”方珩压住太阳穴突突乱跳的血管,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发问。

“怎么不知道,我罚她关禁闭反省嘛。你就厉害了,直接跑去把人就这么给我放了。呵呵方警官,挺厉害啊?挺有权力啊?你知不知道,那个弱智是个危险分子,我在这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有人想着越.狱!我去,想越.狱,这还了得?还有没有王法了!也就是那个弱智脑子不好使,否者就这种人,再改上几年都改不成人。我就说这种脑子有问题的就应该送去精神病犯那边……”

看到余烬的伤时,方珩本来就一肚子火气,强忍着才摆出好脸色的。

就算是犯过错误,那也是有人权的。她没想到这女人完全不关心孩子的身体,还一口一个弱智、精神病之类的侮辱性词汇。

这一刻,方珩只觉得她二十多年来的好涵养尽数喂了狗,她的手指轻颤,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上去给这女人一个耳光。

但突然间,指尖处传来火辣辣的感觉,她突然想起余烬张口吃下糖果时候的样子,方珩一怔,理智与冷静重新占据上风。

以暴制暴不可行。方珩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呵,您只知道她爬护栏,您知道余烬她烫伤了么?您知道在您所谓“惩罚”关她禁闭的时候伤口溃烂发炎了么?您知道如果不及时治疗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烫伤都会有生命危险么?”

“呵,你吓唬谁呢你,当我是吓大的么……”孙珍香仍旧是一副恶毒的表情,可声音却弱下去很多,她知道余烬受伤,但没想到还能溃烂了,那小孩不哭不闹的,她怎么知道去,她也不是神仙:

“那傻子自己有病自己不知道说?那能怪的了谁,她自己不报告的,死了也赖不到我这!”

方珩的拳头突然绷紧,心脏像是发了狂似的泵个不停,将血液如激流一般泵向四肢百骸。

“余烬她现在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这件事我会如实和她家人说清楚,孙□□您还是担心一下您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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