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难当+番外(245)
作者:融泥
戚远剑只嗯了一声,完全以对晚辈的口吻道:“皇上辛苦了,正好老夫也饿了,请吧!”他扶起地上的曾孙女,压根没理会后面那成排成排的官员,和李攸熔并肩在前面走了。
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敢这样。这个老不死的,官员中有人暗里开骂。
“曾……外公?”宴席上,李攸璇被叫到戚远剑身边,怯怯地望着这个比她大了好几个辈分的人,长这么大,她还从未见过这位传说中的曾外公。小时候听母后讲他的事迹的时候,感觉跟她就不是一个时代的。如今见到了真人,才发现他果然身形高大,只是面容干巴巴的,就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似的,怪吓人的。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长公主,还真有些惧意。
他当真还活着吗?怎么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真跟棵老槐树似的?
李攸璇觑着他,往前凑了凑,手撑在他眼前,晃了晃,冷不丁被那棵老槐树一声洪亮的嗓门吓了一跳:“你就是璇丫头,哈哈哈哈,果然是棵好苗子,和你娘年轻时一模一样!来来来,我跟你介绍,这是你大舅舅家的小丫头,名唤靖汝,小名汝儿!”转头又拉过背后的少女:“汝儿,这就是你姑姑的女儿,李攸璇,快喊姐姐!”
李攸璇赶紧把手缩回来,眼皮不可察觉地跳了一下。
老槐树这是拖了小树苗,到皇宫认亲了吗?阶下众人全都默默。
那少女一点也不生分,眼珠子一直盯着眼前这美丽高贵的女子:“璇姐姐好!”说罢,回头对戚远剑嘟嘴道:“曾爷爷,您要是告诉我有个这么美丽的姐姐,我早就巴巴地赶来了?”
李攸璇见这小妹妹活泼漂亮,心里不禁一阵喜欢,她这阵子寂寞惯了,也没人说话,要不是这位老槐树,哦不,这位曾外公亲自进京,哪里有机会出来“放风”?
老槐树笑了笑,问李攸璇:“你母后如今安好?”
“嗯,母后一直吃斋念佛,清净惯了,等曾……外公安顿下来,便来拜见。”李攸璇还是没有适应那降她好几辈的称呼。
“唉,难为她了,年纪轻轻就看破红尘,整日与青灯古佛为伴,怎么受得了啊……”
……年纪轻轻……
满座人一时间都变成了哑巴,原来在这老古董眼里,快要知天命的皇太后,只能算是……年纪轻轻……
李攸璇眼里却坠着些落寞。母后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看破红尘,不在她身边伴着她了。虽然她身在宫里,但母女的见面实际上是很少的,戚太后不习惯被人打扰,有时候,李攸璇想要接触她,不得不托着念佛的名义。
第146章 亲者之痛
老槐树认完了亲, 这才扫了眼下面的群臣:“我记得我才走了二十年,下面的人怎么一个都不认识了?”没等别人插话,他便托着腮, 掐着指头算道:“我记得康广怀那时候才四十岁,上官景赫这小子也才二十七八, 老夫我可是过了古稀才退休, 这两个兔崽子怎么这么小就不干了?”
“……”
他说话的时候,底下那些花甲老头,根本头也不敢抬。若被他点到名字, 叫成小兔崽子,今后老脸还往哪搁?
“戚老将军有所不知,康广怀因为出言不逊,已经被朕革职查办。上官景赫也因为出师不利,现在赋闲在家。”李攸熔笑着解释。
“康广怀出言不逊?”老槐树忽然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他声音本就洪亮,加上形容枯槁, 一笑起来就像个厉鬼,在座臣僚不乏有被吓掉魂儿的。
让人心惊胆战了半天,他又恢复一脸干枯, 就那样定定瞅着李攸熔:“那不是他的老毛病了吗?脾气又臭又倔,盛宗当年为这可是没少训斥他, 可是事后不是也没跟他计较么。皇上也莫要跟他计较了, 跟这种倔脾气一般见识, 只能自己生气, 你们说是不是?”他往下一瞥, 眼神十分骇人,众臣纷纷点头称是。李攸熔脸色变了变, 但仍维持着笑:“如此,便如戚老将军所言,朕不同他计较了!”
“哎,不计较那就对了!”老槐树用他那枯枝爪子拍拍大腿:“不过,这小子是个人才,办案那叫一个雷厉风行,我看,刑部少了他还真不行!”这回不等他眼珠子瞪过来,底下那帮大臣就识相地称是,老槐树扭头瞥了他们一眼,满意地颠了颠腿!
“朕也觉得康大人是玉瑞不可多得的人才,正要许他官复原职呢!”
“还有上官景赫那小子。当年我手底下的人,数他最有出息。这个小子打仗的时候,心眼比我还多,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皇上怎么让他闲下来了呢?多浪费心眼啊!”老槐树讲话似乎一语双关,李攸熔的笑容已经凝固在脸上:“朕……已经决定重新任命他为兵马大元帅!”
“哦?是吗?这么说我是多此一举了,如此甚好,甚好,哈哈哈哈!”
回去的路上。李攸熔面色铁青,张鹤人忍不住问起他一再忍让的原因。李攸熔攥紧拳头道:“戚远剑在武将里头的地位,和詹太傅在文臣中一样。虽然已经不理朝政二十年了,但是在朝中的影响力还在。他这次出山似乎来者不善!”因着戚太后当年与颜妃的过节,李攸熔知道自己并不受戚远剑的待见。他的嘴唇泛白,不知从何时开始,仿佛世上所有人都与自己为敌了。
戚远剑这几天就在京城驿馆住下了。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统统被他拒之门外。李攸熔请他上朝也不去,别人来问政也不回,真跟棵老槐树似的,一动不动地扎在驿馆里。有时候同长公主见个面,说说笑笑,一副含饴弄孙的样子。
众人都以为他连着为康广怀、上官景赫说情,是准备出山的意思,可照目前来看,他似乎并不关心朝廷局势。然而,朝局却实实在在因为他的到来而备受影响着。前几日格外嚣张的惠太妃一党,这几天仿佛在朝堂上销声匿迹了一般,没有再搞出大的动作。而加诸在长公主身上的桎梏,也莫名其妙地消解了。现在的她想出宫就出宫,李攸熔根本不会说半个“不”字。
她知道,这一切要归功于那位从天而降的曽外公。经过几次接触,李攸璇发现老槐树虽然表面看起来威严无比,实际上骨子里就跟个老小孩似的,特别和气,对她很好,她只要一有空闲便会过来,同靖汝妹妹一起与他斗嘴取乐,三个人相处越来越融洽。这是自从李攸烨逊位,江后被拘后,她过得最为轻松的一段时光。私底下早就把老槐树和靖汝认了亲人。其实他们本来就是亲戚,只是皇家本就情薄,能让她真正信赖依靠的人实在少得可怜。
听那小丫头私底下说,老槐树身体并不好,这次更是抱病进京的,李攸璇心里难免有些担忧和难过。所以这次出宫,特地带了宫里上好的止咳化痰药,给他送过来。到了驿馆,李攸璇看到门前停了一辆马车,心里疑惑,曽外公几乎不见外人,怎么今日接待客人了?
进了馆里,她才明白,原来那客人是刚获释的康广怀。康广怀起身拜见过她,便重新回位子坐好。两个人,勉强称得上“一老一少”,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说起朝堂的事情来。她便也坐下,驿馆的仆人给她呈上茶。
“不瞒您说,我这次是对今上寒心透了,他眼睁睁看着我们被惠太妃一党打压,不仅不阻止,还助纣为虐,如果您不来,我这番恐怕就要死在牢里了!”康广怀气愤地说:“可是您迟早又会走,我担心您一走,这朝廷又会被那帮人把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