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难当+番外(198)

作者:融泥


通知了纪别秋,权洛颖再也不敢离开半步,手触到李攸烨滚烫的脸颊微微颤抖,却无计可施,只能屏息凝神看着纪别秋在旁施针,紧紧握着她的手,让她知道自己一直在身边。

此时天已经微微放亮,湛蓝的天光透过缝隙,泄露到木屋中来,照出一地斑驳。当纪别秋拔完针,杜庞上前问:“纪大夫,公子怎么样了?”

纪别秋一边用棉布净手,一边皱着眉头道:“没有大碍,只是先前的身子还没恢复,又气血攻心,以致被邪气内侵,没有及时疏散,才会导致这样,我开些药,你待会去煎了,喂她喝下便没事了!”说完,特意探寻地看了权洛颖一眼,可惜后者正在全神贯注地照看李攸烨,并未注意到这边,他只好暂且压下心里的疑问。

杜庞松了口气,踱到床边,看了李攸烨一眼,确定无事,对权洛颖轻声嘱咐:“权姑娘,我重新打了盆热水,劳烦你给公子净一下身子,待会我便把煎好的药送过来,有什么需要的,我就在外面守着,直接叫我去做就可以了!”

权洛颖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说什么,点了点头。纪别秋提着药箱出去,杜庞尾随着关上门,忽然把他叫住:“纪大夫请留步!”纪别秋回头,杜庞看了眼四下无人,便上前道:“纪先生不是想知道公子为什么气血攻心吗?”纪别秋一捋胡须,提了兴趣。杜庞从怀中掏出那封密信,递给纪别秋:“纪先生请过目!”

纪别秋犹疑地接过,一气读罢,头上的青筋几乎跳出:“岂有此理,竟然能对亲兄弟做到赶尽杀绝,未免太过心狠手辣!”

“皇家哪里有什么兄弟情分可言,公子若是早点明白过来,现在也不至于受到这样的伤害!”

“难道她是……难怪,难怪!”事已至此,纪别秋已经全数明白李攸烨生病的原因,他叹口气:“她和她娘一样,太重情谊,反而更容易受伤!”

“纪姐姐和公子还是不一样的。纪姐姐虽然性情温婉恬淡,骨子里却坚韧如丝,对人对事都带着份超脱情怀,所以,一切伤害在她面前都能被视若等闲。而公子生于帝王之家,骨子里带着天生的骄傲和自负。她对亲人的执着,不亚于当年先帝对颜妃的执念,一旦这自负被人踩在脚下,她所承受的伤害,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杜庞不自觉地说道,说完郑重地看向纪别秋,后者完全失去了以往的洒脱不羁,覆在药箱上的手逐渐蜷握成拳,看他的眼神竟微微动容。杜庞心下吃了一惊,略微想了想,便也不再为方才的失言而后悔,平静地看着后者明显过于激动面容:“你竟如此了解霜儿?你和她常在一处吗?她在宫里的那几年,过得如何?”

杜庞比方才更平静地望着他,从他眼中读出内心埋藏的渴望。如果说,每日的远远观望,暗自记下了她的一颦一笑算作了解的话,那么,他实在是了解她。如果说,他有幸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光陪她走了一段路,算作了解的话,那么,他实在了解她。他怎么会不了解她呢?那个女子曾是他整个童年,对皇宫唯一温暖的记忆。也是唯一残忍的记忆。可是,他实际并不了解她,他并非她最熟识的人,只不过在她死后,花了很长时间去回忆而已:“纪姐姐对谁都好,所有人都喜欢她。掌事总管怜悯她,把她分在藏书阁做工,她说她喜欢那种平静安宁的日子,一年到头都有事情可做,闲暇时候还可以读到好书。这是她前几年在宫里的生活,很平静,很安宁。最后一年,和史册里记述得差不多!”

纪别秋不知不觉,眼眶竟被水雾润湿:“是……是吗?”

“是!”杜庞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刻在心里的那年轻美好的女子已随时光模糊走远,眼前站着的是她的兄长,已到中年。

“她,有没有提过她的家人?”纪别秋声音哽咽,不敢直视杜庞。

“我并未与她过多亲近,当时我们都以为她已无亲人在世。不过,我只在她弥留之际,听她念过一个人的名字!”

“她是……”

“纪大夫,您既然知道她是谁,那么请您不要告诉公子关于她的任何事,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倘若她知道事情真相,说不定会闹得天下大乱!”杜庞郑重的话语,又将二人从回忆的磕绊拉回到现实中来。

“我明白!”纪别秋稳住呼吸,目光复杂地看着杜庞,一瞬间他明白了很多,也有很多不明白,忽然他朝杜庞做了一个长揖:“我纪某人放浪恣肆惯了,平生从未把什么事放在心上。但杜大人对霜儿母子的恩德,纪某永远感激在心,今日,纪某撇下这张老脸,权请杜大人受我一拜。日后若有何差遣,纪某必会肝脑涂地!”

李攸烨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昏昏沉沉的。身子乏力的紧。回想着昨日发生的一切,觉得整个人被混沌封印过,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时辰。待睁开眼睛,就看到江玉姝黑着脸坐在床边,手上裹成粽子似的一团。

“玉姝,你醒了?”李攸烨喉咙里发出粗哑的声音。有气无力撑着头皮环顾四周,想找她希望的东西。却被江玉姝用粽子手按回去:“我早就醒了,你老实躺好!”李攸烨认命地躺好,抿抿嘴,不知道她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

门忽然咯吱一声开了,权洛颖端着药走进来,见到李攸烨睁着眼睛,心里一阵欢喜,就要上前探探她的病情。可是还没迈开步子,就被江玉姝一声不耐烦的低吼打断。她蜷着那只缠了好几圈纱布的手,用力戳了李攸烨的脑袋一下:“你少看她一眼会死啊?!”

权洛颖尴尬地端着药碗,看着病榻上一脸无辜的李攸烨,想了想,还是打算不理会猫女,先把药喂她喝下去。可惜她还是低估了猫女胡搅蛮缠的功力,走到床边的时候,江玉姝突然转身站了起来,伸出粽子手拦住她:“你离她远点!”

权洛颖被挑得心头火起,压了压情绪,勾着嘴角:“你管得住我吗?”伸出一只手拨开拦路的爪子,从容坐到床边,亲昵地捏了捏李攸烨的脸颊,发现她的烧已经退了,松了口气:“乖,喝药了!”言语间已经完全无视江玉姝的存在。江玉姝头发都炸起来了,上前强横地隔在权洛颖和李攸烨之间,抖着手:“你,你……你这只妖精,专门出来祸害人的,你快出去,离她远一点!”护犊之情,溢于言表。

“江小姐,该解释的我都跟你解释过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但请你说话放尊重点!”权洛颖脸上一丝笑容也无。这个猫女跟她解释多少遍了,自己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魑魅魍魉,可是她压根不信。

“玉姝,不要无理取闹了,有话好好说么!”看着这火药味十足的场面,李攸烨头皮发麻,扯着编钟似的的嗓子,出言调解。

“我无理取闹?你看清楚,在你面前的是什么东西,她根本不是人,我亲眼看到她飞上飞下,正常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江玉姝恨不得一巴掌打醒识人不明的李攸烨。

“我不想再跟你解释,请你让开,她需要喝药!”权洛颖觉得她天生和这猫女八字不合,见一次吵一次,懒得理她了。

“玉姝,你误会了,权姐姐是……”李攸烨感觉有些说不清,哭笑不得地拍拍江玉姝的腰:“好了好了,别闹了,你手上的伤还痛不痛了?”

“李攸烨,你昏了头了是不是?怎么好说歹说你就不信呢!你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江玉姝简直被李攸烨那副完全不当回事的样子气死了。

李攸烨绷起一张脸无辜地望着她。

“你!”江玉姝愤懑难当,粽子手使劲甩下,咬牙发狠道:“我不管你了,等你被吸干了精气,你自食恶果吧你!”说完,怒气冲冲地掀门奔了出去。

门砰得一声被关上,整座屋子晃了三晃,才平静下来。李攸烨试着去观察权洛颖的脸色,果然紧紧绷着,黑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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