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99)

作者:橘桔橙


“云栖禁止私斗。”闻世芳与倪煦同时道。

只不过,一个声音淡淡,还带着些事不关己,另一个却苦涩如药。

来人抬头扫了一眼,僵硬道:“晚辈潜山季伯玉,只是来寻人叙旧,前辈无需担心。”

又喝道:“倪煦,你给我过来!”

“伯玉,那不过是幼时戏言,何必当真。”倪煦终于走了出来,长长叹了一声。

季伯玉暴躁地将倪煦刚刚藏身的架子一掌拍成了粉末,冷声道:“你若未曾当真,何必躲我。”

闻世芳眼神愈发微妙——这么近,倪煦身形居然半分未动。

倪煦连连叹气,似乎很是头疼,低声下气地劝道:“说归说,别动手,引来长老就不好了,就算你进不了自明堂,也是要被罚钱的。”

她头发可都要愁白了!这两天季伯玉变着花儿地围堵她,她都恨不得躲到倪怀雪的石舫里去了,可那里又是什么好地方呢?

季伯玉大怒:“你家长老不就有一个在上面吗!”

倪煦一愣,抬头果然看见了闻世芳腰间挂着一块撒金白玉牌,正是云栖客卿令。

说什么,来什么,她今日还真是好运道!季伯玉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能忍到今天已经算是她耐心好了,今日若不给她一个理由,恐怕云栖都能被她掀翻了!

这么想着,她利落地低头认错,“是我的错,我不该如此的,今日是奉家主之令要去见远春君,所以才耽误了你的时辰,来日我定会赔罪。只是,明日你还要跟狄昆比上一场,他虽然修为不如你,但他的笛声向来十分棘手,你还是要多加小心。”

季伯玉唰地扭头,“当真?”

“真有…”

兰笑深深插进来墙中,距离倪煦只有一寸。

季伯玉早就料到了这一遭鸡同鸭讲的情景,才不管她说什么,猛地闪到了倪煦身前,几乎和她贴身相对:“我不管!我爹娘说什么那是她们的事!总之,我就要你!”

倪霁:“……”

闻世芳轻咳一声,盯着檐头青苔发呆。既然如此,她也不好在此碍眼了。

“两位、两位稍慢,”倪煦艰难地从季伯玉身前探出个头,头发乱得可怜,高声喊道,“今晚有宴,家主有请。”

明明只要纸鹤传信,家主非要派她走一趟,要不然,她也不会被季伯玉给逮住。

倪霁回身看她,季伯玉背对着她不动如磐石,她只能看到倪煦一张微微发红的脸。

“两位也去这宴上吗?”闻世芳笑道。

“自是去的。”两人异口同声道,只是倪煦的脸色怎么看怎么像是威逼的。

虽然如此,但恐怕季伯玉才是那个被强行拖到宴会上的。一入会场,倪煦便如游鱼入水,端着一副温和清贵的派头,看起来十足温雅,牵动了不知多少修士的心弦。而潜山季家的大女儿就一步不离地跟在倪煦身边,十分贴切地摆出了一副矜傲的模样,十分相衬,只能从她偶尔气急败坏瞪着某个人的眼神看出她的气急败坏。

吟风湖上,夜色已沉,湖面上空悬这数十颗拳头大的玲珑灯,柔光如月辉,十分清雅。不知道哪个修士别出心裁,在湖面上以法阵控出了数套即用即起的案几,其中都是流动的湖水。

闻世芳非常有兴致地倚在亮晶晶的水椅上,看着不远处被各色锦衣华服团团围住的倪霁。

她小师侄就好像一件刚出世的异宝,各色修士不惧艰险,顶着冰冷无情的剑意和冷若冰霜的表情,奋力攀谈,只为获得这法宝的欢心。

希冀于最后能成为他们如臂指使的一柄利剑。

只可惜,纵然只是法宝,尚有三分灵气可以择主,而倪霁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非善恶皆在她心头。

倪霁若有所感地回头,正巧看见了青衣人渐渐淡下去的眼神,虽然……

还是很让人恼怒!

闻世芳绝对,是在非常高兴地看热闹!

算是从锦城开始,她师叔就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周身沉郁的气势轻松了一些,就像现在这般兴致勃勃看笑话的行为她以前大抵是绝不会有的。

倪霁不是很在意周围人在说些什么,他们七嘴八舌地聊着天南地北的消息,从各种稀奇古怪地角度扯到她身上。

明明那里有一个看上去十分温和的元君,为什么闻世芳身边就是一个人都没有呢?

“那公孙明可真是太不识相了!他迟早有一天会栽跟头的!”

“倪姑娘,我当日也恰好在锦城,听闻你从锦城而来,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严城主有意重新开辟一条到云州的商路?”

“如此佳期,怎么尽说这些没意思的!倪道友,小生欲去琅缳福地求剑,不知你可有兴趣同行?”

“道友风姿绝代,在小生眼中,恐怕只有倪怀雪可与一比!”

“去去去,讲什么呢!就倪怀雪那个万年不动的冰块也能与这位道友相提并论吗?”

……

闻世芳一一听着,唇边笑意愈深,突然字正腔圆了一声,“倪怀雪来了。”

五个字顺着风,清清楚楚地飘到了公子哥儿耳中。

几个花团锦簇的人影僵持片刻,随后轰然而散。

只剩下一个头戴木簪,身着天青色长衫的修士,笑吟吟地看过来,“晚生叶斯,师从水云画师张真。”

闻世芳唇边笑意一收,直起了身。

倪霁一愣,眼前这书生打扮的修士是她明日的对手。

看出了剑客的心思,落拓文士模样的修士手上画笔一划,点点碎墨落入湖中瞬间做成一副泼墨山水,画得正是云栖山水。

“明日输赢暂且不论,今日这良辰美景若是辜负,岂不可惜?”

倪霁:“不可惜。你有什么事么?”

叶斯一愣,随即道:“道友果然是爽快人!那我也不瞒你了,道友今日与公孙明一战后,在好些个赌场中的胜率都翻了倍,我亦是压了道友胜出。现在只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倪霁狐疑道:“怎讲?”

叶斯见那琥珀色的瞳孔直直望过来,似是一柄出鞘利剑,不由心中一喜:“家师之前曾藏有烟霞客的几幅临摹画卷,后来转赠他人。见道友剑意极美,我眼馋得紧,不知道友可有时间容我画像一副?”

“……不好。”

未等剑客决定好,向来不管杂事的青衣人就一反常态地横插一手,直接拒绝了叶斯,神色颇为冷淡。

“你既然师承张真,就该明白你师傅有一门绝技,摹写……”

闻世芳还未说完,叶斯便狼狈地打断了她,“晚辈绝无此意!”

此时的文士满脸悲愤,几乎要指天发誓,“赛前偷师,绝非君子所为!”

“况且……”他陡然低头,吞吞吐吐,声音低了下去,“晚生愚钝,摹写实在不精。”

以形摹神,即为摹写。

张真这一脉,据说本是风雨山庄的叛徒,毕竟四洲内以笔墨等物作为法器的实在少数,而张真的父亲砚台张对风雨山庄的态度着实不算好,但年岁已久,真相如何也无从探寻。

如今只知道,若能得一副出自水云画师的摹写卷轴,约等于请来了大半个被摹写者,既可体悟真意又可自御杀敌,堪称一大利器。

叶斯此举着实可疑。

倪霁一笑:“无妨,我倒是对此很好奇。”

若剑意能轻易被模仿,那她在杏花洲的十年苦功算什么?

67 ☪ 风云(七)

◎负晴◎

云栖上的比试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走着,看客们的称颂和唾骂一天一个样,阴影中赌场中的赔率也是瞬息万变,有多少号啕大哭就有多少人喜笑颜开。

琼花飘落中,几个热门也将分出胜负——

天弓元祯三箭击败碧海门陈暖,将和音修季仲徽交手

声色阁狄昆一曲离忧引得大雁悲鸣、云海翻滚,却惜败兰笑刀之手

碧海门汤九郎的碧海剑诀已入化境,涛涛海潮震踏了白玉台一个角,对面的倪晞毫无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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