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啊?(96)
作者:一天八杯水
像是一句没什么营养的冷笑话,但只有说者清楚,里面真真假假各有几分。
心不在焉的源头,无非就在大洋彼岸。
多半就是意识到这,谈知韶偶尔会隐晦曲折地问及种种,问及春岗,问及云婷和舒以情,问及沈十五。
最后,谈知韶终于锚定关键。
沈霏微对此心知肚明,她就是被锚固住的那一个点。
“魂不守舍。”沈霏微来了一句总结。
“对。”
沈霏微掂量着,这算徐徐加码,还是算直接洞穿心坎的一击?
她眉一抬,笑说:“那你要留心守住,别让谈姨再担心了。”
“现在还用守吗,它又不会再溜出去了。”谈惜归微微偏头,说起戏言来还是一如从前,语气淡淡的,只是不再孩子气,变得很慎重认真。
远处,春听见口哨声飞跑而来,耳朵随着步伐扑棱,它身后草絮乱飞,可见奔势有多急,可惜嘴巴被圈住了,吠不出声。
临近开宴,两人才回到主屋。
席上已坐了不少人,贴了标签的酒桶在不远处高高垒起,全是庄园的自酿酒。
沈霏微坐下时,恰好看到费茕声进场,费茕声一双眼隐隐放亮,根本藏不住对萝瑞庄园自酿酒的向往。
两人冷不丁对视上了。
费茕声停下脚步,忽然不知道身在何处,转而又觉得很合理,毕竟那两人,早在神不知鬼不觉间熟稔起来了。
宴上又是推杯换盏,好在萝瑞庄园的酒并不辛辣,它更多的是浓郁果香,轻易不会醉人。
不过沈霏微好像低估了谈惜归的酒量,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对方喝酒,真醉假醉,一概不知。
沈霏微礼貌推却,委婉对身边人说自己想出去吹吹风,回头时,果不其然看见十一脚步稍显飘忽地跟了出来。
屋外风大,谈惜归的脸被凌乱黑发遮了大半,只隐约能在发丝间,瞧见些许不清不楚的酡红。
她微微张着唇,似有话说。
沈霏微停住不动,喊了一声“十一”。
谈惜归走向沈霏微,不知道是不是因双眼被头发半掩,从发丝间穿出来的目光含混萎靡。
过很久,她才用很慢的声音说:“其实,我生日应该是一月五号。”
这话来得有点突兀。
沈霏微想,她大概也被酒意糊了神思,竟花了几秒才明白大意。
这是谈姥的寿辰,十一联想到生日,明明一点也不突兀。
这么看,在过去的几年,她根本没有为十一庆祝过一个真正的生日,每每都是晚一天,是阮思田和邓玲竹捡到十一的那天。
“现在知道了,下个月是吧,我不会忘。”沈霏微伸手拨开对方散乱的黑发,遽然一愣。
谈惜归一双眼根本不含醉意,甚至清醒如猎隼。
太清醒了,只眼梢的浅淡绯红,在为她仗义执言,又或许是为虎作伥。
第59章
沈霏微原先是不信的, 即便看到对方步子微晃,也深觉得这醉意里掺了水份。
但在看到那抹隐约的酡红后, 她又不确定了。
那点绯色很有说服力,不作声的,为谈惜归增添了几笔妙辩。
圈中什么人都有,在传杯弄盏的席间,众多人起坐喧哗,往往酒水才刚入腹,本相就已暴露无遗。
沈霏微在众多宴席中走过场, 自然也见过许多人。她很清楚, 有些人即便喝得酩酊大醉,目光也和清醒时一样, 铄亮不改。
那些人好像时刻驻守在警戒线内,是永不休眠的机械,得长久保持最高的运作效率。
所以就算意识已濒临模糊, 他们也会硬守外表上的体面, 其实一经撩拨, 就彻底露馅。
但沈霏微没见过谈惜归醉酒的样子,一次都没有。
她无法断定,对方是不是那一类人,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十一,跟我出来干什么呢。”沈霏微笑问。
谈惜归反问:“那你出来干什么呢?”
沈霏微比了个数, “十一, 这是几?”
谈惜归垂下眼眸, 嘴角很轻微地翘着, 情绪竟变得格外坦荡直接,“如果我说是另一个数, 会不会醉得更明显一点。”
太直接了,不论是言辞,还是神色。
沈霏微不作声地看她。
而今谈惜归眼梢洇红,但凛冽气性不改,看人时直勾勾的,似乎更具攻击性了,哪还有什么淡泊清高。
“会。”沈霏微予以肯定,然后伸出手,很亲昵地将谈惜归脸颊左侧的头发别向耳后。
她的手指是冰凉的,冷不防刮着谈惜归的耳廓,偏谈惜归避也不避,就那么定定站着。
“那它就是一。”谈惜归给出一个错误的数,实际上沈霏微比的是二。
沈霏微越发辨不清,对方究竟醉到了几分,她冷不防凑上前亲身分辨。
她直接踏过对方的警戒线,将自己当成了酒精检测仪。
气息在寒风中猝不及防相撞,已抵至危险距离。
谈惜归唇齿微张,目光下垂着,似乎在描摹沈霏微嘴唇的弧线。
她依旧不动。
沈霏微并非不计后果,她自始至终留有余地,看似是误闯禁地的猎物,实则手握猎/枪,只要给得出果断一枪,便能成功反杀。
“那你也比一个给我看看?”
谈惜归垂在身侧的手并未动弹,什么数都没有比。
沈霏微眯起眼,直视谈惜归的双目,在那温热的气息里,嗅到了些许果香。
这股香气她身上也有,她在主屋的宴桌上,小酌了不止一杯。
如今两人近在咫尺,竟好像她在浅酌谈惜归的唇。
闻着是酒香,尝起来,也会是酒香吗。
沈霏微顿住了,顺势说:“比不出来是吗,真的喝醉了?”
“嗯。”
沈霏微又说:“怎么偏偏跟着我出来吹风,里面那么多客人,都不需要你招待吗。”
交汇的视线似乎被果酒打湿,变得湿淋淋,沉甸甸,难以移离。
沈霏微看到谈惜归又很淡地笑了一下,有些许反常,像在对醉酒加以佐证。
“我只有一位客人。”谈惜归澄清事实,思路尤为清晰缜密。
是了,毕竟谈惜归的邀约和品酒宴无关,受她邀请前来的,只有沈霏微一位。
“只需要招待我。”沈霏微道出这个结论,她继而又循循善诱般地问:“现在东家醉酒了,我这个客人该怎么办。”
她迂回了一下,本质是想令谈惜归说出真实意图。
但谈惜归本人还没有回答,不远处便传来声音。
是谈知韶从屋中走了出来,温和地询问:“十五,你可以帮我把惜归带到卧室吗,她喝醉了。”
沈霏微还在注视着谈惜归,谈惜归亦然。
或许换在旁人的角度,会觉得她们是在接吻,此时猝然一分,无疑是心中有鬼,主动坐实。
沈霏微没有挪开半分,也没有回头,但应了声说:“好,我很乐意。”
谈知韶又说:“今晚你要不要留宿庄园,回翡翠兰的路途太远,不如明早再走。”
汇聚在一块的两道气息分外匀称,好似对阵,谁都没有落败。
但它们也并非剑拔弩张,反倒好似缠绵。
谈惜归很悠暇迟缓地答复了沈霏微前边的话,像在反复拉锯,“东家醉了,不能送你回去,不如留宿?”
语气如斯平稳,哪里像醉酒人。
沈霏微扭头答应了谈知韶,温声说:“麻烦你们了。”
谈知韶微微摇头,转身往主屋楼上指,言语温润:“阁楼是惜归的房间,右拐有上去的楼梯,不必从主屋里面绕。”
“走么。”沈霏微看了谈惜归一眼,转身张望着找阶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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