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啊?(39)
作者:一天八杯水
她们在石板路上踩出的轨迹,已缠成一团打死结的线球,黑蒙蒙一团,如同故意织出的深渊。
色愈深,石板路就被打磨得越发光滑。
路是这个路,陪同的人也永远是这个人。
可以说,在下城从少女到成年的这段时间里,沈霏微能无话不谈的人,就只有阮别愁。
在最茫然惶恐的时日,她们互相扶持着长大。
夜里九点过,正是街区热闹的开始。
虽然余嘉总爱附庸风雅,夸人用的词从不过脑,但她挺会做生意,商铺早早就开进了金流,赚了个盆满钵盈。
只是她的野心进退有度,知道自己没那个能耐和金流的富豪们争天地,所以不会把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
她见好就收,一碗水端平,没忽略早些年在春岗的营生。
说是去光顾余嘉的生意,其实是余嘉请沈霏微帮忙,去试几件衣服和饰品。合适的话,余嘉会拍几张照片,留着以后营销用。
这活沈霏微还没干过,不过她挺乐意。
那灯红酒绿处,沈霏微穿进旧的歌舞厅,途中不忘捏紧阮别愁的袖口一角。
歌舞厅里人又多又杂,灯光打得如梦似幻,音乐闹哄哄,要是不牵紧,一个眨眼就能把人弄丢。
台上不少靓女俊男在扭着躯体,球灯的光飞快掠快,分不清夹在人群中的,是妖魔还是鬼怪。
沈霏微没停留,到人多的地方,她就把阮别愁推到前边。
她不声不响地借对方开道,捏在对方袖口上的两指还是没松。
穿着桥高校服的少女没表情地走在其中,纯粹得好像白纸。
只是在沈霏微没看到的地方,少女的眼一改明静,露出了郁沈的寒意。
不是纸,是开了刃却不曾见血的刀身,干干净净,又不容窥觑。
沈霏微哪知道这些,她光惦记阮别愁不爱涉足这类场合,只担心对方不自在。
她不捏阮别愁袖子了,改把手撘在对方肩上,贴得很近地说:“直接上楼,嘉姐在上面。”
阮别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沈霏微不是来玩的。
楼下是余嘉的歌舞厅,上面是余嘉的杂物室一样的家。
“嘉姐。”沈霏微上去敲门。
余嘉打着哈欠开门,目光往外一扫,“十一也来了啊,感情够好,你们就是那个什么。”
她停顿了很久,似乎在绞尽脑汁地翻找词汇,半天才说:“什么鱼水,什么连枝的,哪天看到你们分开,那才叫稀奇。”
第31章
说完, 余嘉忙忙摆手,在嘴巴前轻扇两下, “反正就那个意思,你们自己明白就好。”
沈霏微笑了笑,也不指明余嘉不光词没说完,还用错了词的事。
“嘉姐。”阮别愁淡声称呼。
余嘉又忍不住想搬弄一番,应声后说:“形影不离,对,我原本想说的是这个, 你们两个次次都是一起出现, 我就奇怪了,难道有根绳把你们牵在一起了?”
她还做出样子, 手往沈霏微和阮别愁中间捞,企图捞到那根透明绳。
没捞着,透明绳本来就不存在。
类似的话, 林曳说过几次, 不止林曳, 那些偶尔碰面的街坊也说过。
一开始人人都觉得稀奇,时间久了,在一起这件事便不再稀奇,分开才算。
时间把沈十五和阮十一之间的关系,固化到所有人心里, 似乎她们一起出现, 就是天经地义。
沈霏微不禁去想, 是不是周围人的想法和说法太一致, 以至于阮别愁也认为,她们一直在一块才是正确的。
所以在涉及她的事情上, 阮别愁永远不会划分出独属自己的空间,而是像一个附属,彻底合理化自己黏黏糊糊的行径。
沈霏微并非讨厌,只是认定,在她的身边,安全系数势必会降到冰点。
“进来吧。”
余嘉把人请进门,一边打着哈欠,一副睡不饱的样子。
也不怪余嘉睡不够,这底下就是歌舞厅,地方不隔音也就算了,有时候歌舞厅不止晚上吵,白天也闹腾,一天下来,人都要被逼疯。
所以往上摞高的这十来层,房租都格外便宜,能坚持住在这的,一是贫困潦倒,二还得情绪足够稳定。
沈霏微推着阮别愁进门,笑说:“挺稀奇的,嘉姐你以前不是嫌吵么,这几天怎么都在。”
以往想见余嘉还挺难,毕竟余嘉常往金流走,就跟居无定所一样。
“我躲人。”余嘉压着声,苦恼地说:“前段时间总有人当僚机,想给我搭线,我哪里敢沾,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她转身去拿事先备好的东西,又说:“还是个刚归国的,到处打听我的事,明显是忽然来的兴致,可我早就过了玩玩就算的年纪。”
“嘉姐还年轻。”沈霏微嘴甜。
余嘉爱听这话,抱着衣服首饰回来,忙将沈霏微上下打量。
算下来她有两个月没回来了,不禁感慨:“就这么一两个月,怎么好像瘦了点,看来等会得用夹子夹稳。”
“高三呢,累的。”沈霏微说。
“年级第一也会吃学习的苦?”余嘉调侃。
“也得费点心吧,总不能把第一拱手让人。”沈霏微说得轻飘飘的,压根听不出压力,相熟的人都知道,这沈十五又嘚瑟了。
余嘉以前就觉得这丫头长得标志,如今细看,标志二字竟还不足以概括对方的相貌。
她这屋的线路已经有点年头了,灯还是老式的钨丝灯,在那暖色调的灯光下,十五的一张脸显得格外有质感。
衬得越发矜贵。
“学校有人追你吗,不少吧。”余嘉忽然问,“谈过吗。”
沈霏微正在看余嘉抱在怀里的那一摞衣裙,被这冷不丁一句话吓得够呛,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向阮别愁。
不看还好,看了就对上眼了。
阮别愁恰好就在注视沈霏微,她神色平静,似乎能在这一瞬紧迫的气氛里做到应付自如。
她很快回答:“没有。”
“嗯。”余嘉不觉得稀奇,毕竟云婷家的这俩孩子眼界都高,她继而一顿,“嗯?”
她差点以为自己刚才问错了人。
沈霏微收了目光,她看阮别愁是因为早些时候打过包票,说自己没心思谈恋爱。她可不想因为余嘉胡言乱语,就让阮别愁将她判到言而无信的界线里。
“十一没说错,我确实没那个心思。”她连忙说。
“我说呢,云婷十六那两口子也不像古板的,原来是你不想。”余嘉眼睛弯弯,长相虽然像余靓,却比余靓成熟。
说起“两口子”时,余嘉是戏谑的,可能她本来没这个意思,只单是说笑。
果然,余嘉很快改口:“哦,说错,这话可别在云婷和十六面前乱说。”
说笑的人是澄清了,听者心里却免不了一阵兵荒马乱。
沈霏微随之想到,云婷已经用更直白的方式在阮别愁面前出了柜,她忽然就松了口气。
阮别愁还是没什么反应。
说起来也挺离奇,这三年里,阮别愁之所以没有意识到这个事,其实和周围人脱不了关系。
春岗的人大多忌惮舒以情,极少敢在背后妄加议论,连调侃也不多调侃,生怕传到舒以情耳边。
“不会乱说。”沈霏微答应。
余嘉揉起眉心,叹了声气,“这几天总睡不好,人也不太清醒,你们别介意。”
“那还要不要试衣服?”沈霏微朝余嘉怀中看去,这些新裁好的衣裙似乎都挺漂亮。
余嘉把东西放下,转身说:“要试,还没拿完呢,等着。”
除了服装外,还有一些不太昂贵,看起来却还算精致的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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