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啊?(25)
作者:一天八杯水
什么后半句。
阮别愁很慢地眨了一下眼。
“不是说很容易哭吗,什么时候哭个看看,我也好提前给你准备纸巾,省得眼泪沾到脸。”沈霏微将这打趣般的话,说得好像充满善意。
阮别愁哪能说哭就哭,和易哭的特性相比,她有时候甚至还太过冷心冷面了。
在情绪的表达上,她格外麻痹,仿佛感官失调。
“算了,你要是哭了,麻烦的还是我。”沈霏微直起身,去跟云婷讨药膏。
她刚洗好的头发用毛巾包着,想等会再仔细点吹,没包严实,有一绺从边沿处掉了出来,很俏皮地打了个卷。
很不明显的自然卷,在过去时有被好好打理,所以根本不毛躁。
云婷和舒以情似乎在厨房里聊事情,在沈霏微走近后,突然就噤了声。
沈霏微停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硬着头皮说:“婷姐,十一的药膏在哪。”
“等会。”云婷说。
两分钟后,云婷端着奶锅从里面出来,边说:“下午在路上买的鲜牛奶,给你们热了喝,牛奶总不会过敏吧。”
沈霏微红着脸摇头,至今还是没法坦白阮别愁的过敏原。
舒以情从橱柜里拿出两只杯子,很冷淡地洗净擦干。
云婷把奶锅放在隔热垫上,转身时摸了下头,显然忘记药膏在哪了。她在柜架上翻了一阵才找到,伸手时微微一顿,说:“吹干头发再出来,感冒了可不舒服。”
沈霏微点头,伸手接了药膏。
奶锅倾斜,舒以情徐徐倒出牛奶。
水声泠泠。
云婷忽然说:“在这里你不用太拘谨,可以更自在一点,撒娇也行,任性也行。”
沈霏微有点手足无措,讪讪说:“我不撒娇的。”
撒娇明明是阮别愁的专长,她可不会。
“那就随心来。”云婷看向小孩微敞的房门,“端进屋喝?”
“我拿进去。”沈霏微揣好药膏,捧着两杯热牛奶进屋。
屋里,阮别愁听见她们在门外说话,已提早拿出电吹风,还把插头也插上了。
沈霏微放下牛奶,没立刻吹头发,拿了药膏就给麻烦精小心翼翼抹上,抹得很小心。
阮别愁手里还拿着电吹风,却不得不微微仰面。
她其实想就着这个距离给沈霏微吹头发,但姿势多少有点别扭,她打住了想法。
两人的细心都不是刻意而为,每一个举动都自然得好像她们生来就会。
她们阅历有限,所思所想远不如成年人那么面面俱到。
这种细心,根本就是在长辈的爱护下,潜移默化学到的。
被用心爱过的人,其实更懂得要怎么爱人。
只不同在,沈霏微是在温室中被爱,阮别愁是在风雨中被爱。
抹好药膏,沈霏微走去洗手,接着才坐到床头吹头发,在呼呼风声里说:“你喝牛奶呀,婷姐和十六给我们热的。”
阮别愁便很小口地喝起牛奶,嘴边沾了一圈奶渍,更像小动物了。
“明天早起吧。”沈霏微想了想又说。
阮别愁应了一声,把杯沿也舔干净了。
吹完头发,沈霏微抱着手机玩了一会,也不看别的,就光搜那天的事故新闻了。
很可惜,在别人眼里,那好像真的只是一场事故。
“姐姐想回上城吗。”阮别愁坐在沈霏微边上。
沈霏微摇头,“现在不想。”
如今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再说云婷和舒以情也需要她,她已经没那么想回到上城了。
真要说心里所想,其实她……
她很想像云婷和舒以情那样,像云下的风,像风中的草,在这腐臰肮脏之地从容驻足,想肆意摇曳,自成春辉。
这正也是她在云婷和舒以情身上看到的,她承认,她也向往。
只是她和阮别愁的向往,似乎有着本质的区别。
“那我也不想。”阮别愁走去刷牙,扭头说:“姐姐,你的牛奶还没喝。”
沈霏微边看手机,边端起杯子。
她没有登陆以前的社交账号,不想因为多余的言行,给云婷和舒以情增添麻烦。
“在喝了。”她说。
次日一早,天还未见熹微,沈霏微提前定好的闹铃就响了。
但闹铃是阮别愁划掉的,小孩窸窸窣窣坐起身,在黑暗中观察了好一阵,才轻推沈霏微的肩。
沈霏微没起,而是翻了个身,用脚背去碰阮别愁的后腰,含糊地说:“你先去洗漱,我还要睡。”
十分钟后,云婷在外面敲门。
“起了么。”
“起了。”沈霏微这才坐起来。
入学日来得很快,林曳果然像约定好的那样,早早就把车停到楼下,就等沈霏微和阮别愁出来。
当天,云婷和舒以情没跟着去,学校的事情她们大都打点好了,沈霏微和阮别愁只需要按时到校露面。
云婷送她们出门,单问一句:“记牢自己的名字了么,家长是谁记得么。”
沈霏微说记住了,转身略微忐忑地坐上车,跟林曳打了声招呼。
阮别愁跟着问好,坐得很规矩。
车动前,沈霏微不清楚林曳车技如何,就算坐在后排,也谨小慎微地系好安全带,还不出声地比划一下,让阮别愁跟着系上。
林曳回头给她们递奶糖,很亲近地问:“困不困。”
沈霏微自然说不困,她天没亮就出门跑了几圈,回去后嫌身上出过汗,还急急忙忙冲了个澡,早折腾清醒了。
不过在去琴良桥的路上,她还是歪头睡了一会,只因为林曳开车又稳又慢,将她的瞌睡虫全勾到了明面上。
此程的目的不只是琴良桥,它延绵迢邈,通达未来。
“姐姐,到了。”阮别愁在她耳边说。
第25章
沈霏微醒了, 伏在窗边往外打量。她轻轻哈了口气,在车窗玻璃上描摹街道的轮廓。
或许是来晚了, 萧瑟大街上没什么人,正对着的两个校门冷冷清清,门卫和学生不知所踪,只有当值老师站着不动。
和沈霏微想象中的差别不大,琴良桥学区就应该是这样。
过去听过太多关于琴良桥的传闻,所以她对未来的校园生活,根本谈不上好奇, 如今身当其境, 甚至还有种“原来如此”的平静。
心是平静了,却还得是实实在在的风平浪静, 那才算好。
如今危机四伏,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会先来。
其实沈霏微想过,要不别来琴良桥了, 就一直待在春岗, 在云婷和舒以情的眼皮底下。
可谁说得准, 她得在春岗呆到什么时候,别的一切难道都要因此荒废了么。
她没有确切的主意,不过她后来还是选择相信云婷和舒以情。
阮别愁在后面伸手,手擦过沈霏微的肩头。
“嗯?”沈霏微不解。
小孩在雾蒙蒙的玻璃上落下一笔,替沈霏微补齐了缺角的街道轮廓。
“哦。”
林曳不催沈霏微和阮别愁下车, 只好整以暇地看着, 不禁开口:“不想上学啊?我以前也不爱上学, 不过逃课逃得多了, 后来难免后悔。”
她说话的调子糯而婉转,但因为咬字很轻, 需要人极认真去听。
后悔没好好学习么,沈霏微想。
林曳指着远处中学的外墙说:“后悔没在那个围墙里多呆几天,外面精彩,却远没有在里面来得轻松。”
她一笑,又说:“尤其对于长居琴良桥的人来说,这墙外面,再不甘也只有两条路,两条都难走。”
会驻足琴良桥的,大多是小门小户,再如何不甘平庸,也很难摆脱出身限制。
他们要么留下,要么离开琴良桥。
两条路,向上,或是向下。
一边是被称之为上城的金流区,或者特区外更广阔之地,一边是春岗。
不是谁都能真真正正融入金流,但只需要一个想字,任何人都能随时随地踏进下城,成蛇,成鼠,成泥浆,或是成沟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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