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种+番外(156)
作者:时千辞
“骆绪让人换了个说法,告诉她拖过春天,手术难度会增加,让她一定在那之前去医院。”
“还说切掉肿块会影响她的状态。”
“这是也是实话。
“不管良心恶性,心脏上动一刀,她的状态必定会下滑,所以骆绪没让人隐瞒这点。她的目的是让纪砚清听到这些话后,立刻放弃当下那个自己,但又不是完全放弃,毕竟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良性肿块而已,切掉了影响跳舞,不影响生活。”
江闻说:“骆绪算得没错,这个结果对纪砚清来说的确刚刚好,她不用找额外的理由就能从跳舞的桎梏中解脱出来。”
“她拿到报告那天晚上还是喝了酒,喝得很痛快。骆绪的目的达到。”
翟忍冬:“达到了,为什么还要和温杳扯在一起。”
江闻:“因为纪砚清没按常理出牌。”
江闻晚上喝得酒多,头还晕得厉害,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骆绪以为纪砚清既然找到解脱的方法了,就会顺着走下去——挑一个时间住院手术,成功了,她不会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手术,失败了,不会有太多痛苦,整个过程神不知鬼不觉。”
“可她偏偏不这么走,因为放心不下温杳。”
“骆绪早已经功成名就,纪砚清还给了骆绪自己的身前名身后事,骆绪往后必定一帆风顺,事业蒸蒸日上。”
“温杳不一样。”
“温杳才刚刚有一点名气,没人护着,会走很多弯路。”
江闻喉头梗塞,声音逐渐变得不稳:“以前那个纪砚清很难相处,脾气差,傲,根本不把周围的人事放在眼里,但其实她是个软心肠的,不然她不会带回去一个骆绪,再带回去一个温杳。不管她带她们回去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带回去之后都没有亏待过她们。这点骆绪和温杳很清楚,只有纪砚清不知道。”
“但在做。”
“拿到报告的第二天,纪砚清照旧去舞团排练,时间比之前长,强度比之前大,接的商演也开始翻倍。”
“她自己看不清自己在做什么,骆绪看到了——她想在走之前给温杳铺一条宽敞的路。”
“这条路包括把舞团给温杳,包括在还能跳的时候,让舞团的影响力大一点,再大一点,这样温杳的脚跟就能站得更稳一点。”
“呵。”
江闻低声发笑,眼眶里泛起水光:“温杳来求我,让我不要帮纪砚清出转手舞团的协议,我有什么办法?我找不到合适理由的拒绝,纪砚清就一定怀疑,怀疑了,那骆绪前面的事不就白做了?纪砚清突然知道真相,可能会更生气,更自暴自弃。”
“所以那份协议温杳只能签。”
“她接受,明确表示那是她能接受的最大程度,再让纪砚清与死亡为伍,每天拖着生病的身体进行那么高强度的训练和商演活动,为她铺路,她接受不了。”
“骆绪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骆绪开始刻意减少纪砚清的工作,推不掉的,让温杳去替,一点一点在她心里埋下种子,再找一个机会让那颗种子爆发。”
那个机会是她又拿了奖,又一次被那些掌声折磨得烦躁不已,最需要骆绪的时候,骆绪出轨温杳。
她们是她没有明确察觉,但的的确确最在意的两个人,同时背叛她,她就是有神仙一样的心肠,也不可能继续把时间耗费在她们身上。
那她不就有了自己的空间?
在那个空间里走一走,看一看不一样的世界,枯燥单调的人生不就不再只是“为了别人”?
江闻烦躁地抓着头发:“我没想到她会遇见你。”
就算纪砚清真的在那个空间里遇见一个人,喜欢上她,也最不应该是翟忍冬。她把纪砚清放在心里的时间太长了,好不容易才跟她走在一起,让她怎么接受也许马上就要失去她这个残忍的现实?
她说想聊一聊她是怎么把纪砚清当宝,怎么拿她的全部爱她,不过是想知道万一出现最坏的结果,这段猝不及防的关系会对她产生多大影响。
太大了。
也许就是这样,她才会忍不住酒后吐真言,一面可怜她,一面不甘心,一面又在她说出“怕”的时候,心生愤怒,嫌她没有担当。
她一个外人,自私得在拿一个无辜之人的爱情填补自己朋友的生命漏洞。
“对不起。”江闻说。
翟忍冬沉默不语,冷调月光一遍遍冲刷着她高瘦单薄的身体。她始终笔直地站着,站到手脚开始发麻的时候,说:“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江闻:“什么忙?”
就算是帮她逃跑,她也帮。
翟忍冬却说:“提前去我们镇上处理小邱的事。”
江闻不解:“提前?”
翟忍冬:“跟我们一起走,路上帮我和她拍一些照片。我手上只有两张她的照片,一张是她小时候,没长开,和现在的样子有差别,一张是侧脸,看不清楚她的样子。万一她死了,我没东西记她很多年。”
潜台词:她不止不会逃跑,还会记纪砚清很多年?
记忆还不把折磨死!
江闻胆战心惊:“翟忍冬……!”
翟忍冬说:“我以前的事不要告诉她,说一样,她对我的喜欢会重一分,真到最后了,走得会难一步。”
“我希望她在春天之前开开心心的,春天之后,能轻松一点是一点。”
“你是她朋友,刚好要去我们镇,由你帮我们拍照最合适。”
“我知道这会浪费你很多时间,但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以后有机会,我会想办法报答你。”
……
翟忍冬每一句话都说得滴水不漏,风平浪静,好像生离死别于她而言不过是张口即来的一件小事,根本没什么重要,她很容易就接受了。
江闻看不懂。
直到翟忍冬想往卧室走,步子一动,却是向前,腿重重磕在了茶几上。
江闻忽然知道什么是平静得发疯。
翟忍冬也开始算计纪砚清了,拿自己后半辈子赌纪砚清短暂开心。
————
那之后的时间,江闻一路看着,看得心都好像木了,任由翟忍冬一步一步往深渊里踏。她始终表现得平静,以至于江闻忘了,纪砚清出现在她14岁,占据了她生命里大半的时候,哪儿那么容易割舍。
现在看到她连骨头都直不起来的模样,江闻恍然大悟:“我不该那么早告诉你。”
不让她有所准备,她就不会这样泥足深陷。
就多了这一个月多而已,她的脚就好像拔不出来了。
可以后的日子还那么长……
“翟老板,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该谢谢你。”
江闻一愣,猝然抬头。
翟忍冬说:“不是你说,我到现在也学不会好好和她说话。她这段时间很开心,我看得出来。以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最终有她,那是我的命,没有,也是我的命。”
江闻:“没有你怎么办?!你母亲,她,同样的事你再经历……”
翟忍冬打断:“我有她的照片。你帮我们拍了上百个G的照片、视频,我一天看一张,这辈子都看不完。我脑子里还有和她在一起的记忆,只要能一直记着她的脸,我就能一直回忆。”
“你不用担心我怎么办,更不用往坏了想。我说了,没问过她的意见,我不敢真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翟忍冬脊背佝偻得明显,语气冷静得可怕。
“我去给她弄点吃的。”
说完,翟忍冬就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