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学程序的，说话挺浪，是崔家老二，本名崔耳，代号‘狼二’。

“不带了，”邱淼然轻咳一声，接着说，“也不需要带其他人了。”

“嫂子回国了？”

“怎么可能！”染了金色齐耳短发的女人嚷嚷道，“我刚刚还看到嫂子微博更新了，定位还在法国。”

这人代号‘狼三’，本名祁杉。

邱淼然抬起眼，冷冷瞥了她们一眼，“不要这样叫林小姐，我和她没什么。”

她不喜欢别人这样叫“林乔轩”。

“项目进度如何？”邱淼然问。

“001号患者‘24小时动态脑电图’显示，放电的部位、形式、频率等特征并未出现异常，但是研发那边，仁泰医疗出了点事。”

“之前宋家老大不是想办法把他妹弄出国，给她骗着嫁人了，不就是想趁着宋家老太病危，去争家产吗？”

“现在宋家老二回来了，宋家那两兄妹争得厉害，咱们那个项目，本身就和宋家有合作，不知道会不会被影响？”

“基本上是外包的项目，仁泰医疗就是有股权纠纷也不管我们的事儿，不耽搁我们挣钱，等两天就是启动仪式，只要不出问题就行……”

“……”

等正事聊得差不多，几个人又相互招呼着，叫来几个女伴，男伴，围在一起打扑克。

邱淼然不喜欢玩这个，自己在沙发旁坐着，接过崔二手里的电脑看看项目底稿，金丝眼镜上闪过蓝色的反光，

她抿着嘴唇，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清冷、斯文，

像是没有温度的工艺品，连头发丝都印刻着优雅、从容。

看得久了就有些眼酸，邱淼然取下金丝眼镜框，在鼻梁揉了揉。

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过于冷厉了，与这里的氛围有点格格不入。

闭眼休息了会，冷白色灯光照在女人的侧脸，碎发从前额垂下来，在眼下留下一层阴影，显得鼻梁更高挺，眼眶也更深邃了，

“邱总，要吃苹果吗？”耳边传来女孩子的声音。

“谢谢。”邱淼然轻微摇头，漆黑的眸子瞥过去，握着酒杯的手晃了晃，屏退了想要坐到身边的小妹妹，“你可以离开了。”

很有距离感，却仍是合乎礼节的。

那女生端着一盘精心削成小兔子的苹果，苹果留在邱淼然面前的茶几上，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离开了。

房间里的小妹妹和小弟弟们，让邱淼然忽地想起了纪佳鱼，比起这里所有“女伴”“男伴”，

纪佳鱼仿佛更有吸引力，

这些人叫过来，无一不是低眉顺眼，笑得媚俗，没有一个人像纪佳鱼那样，会直白地说“喜欢你”，

会向人提要求‘我想吃，邱总做给我吃嘛…’

他们不如纪佳鱼那样鲜活，灵动，热烈的剖白，

以前用来消遣的东西，现在看到，倒显得有些乏味了。

意识到邱淼然突然对小姑娘们不感兴趣了，‘狼大’嘿嘿笑出声，“怎么突然变了？邱总是不是还藏了别人？”

“不是藏，”邱淼然放下手里的笔记本，停顿了一会，继续说，“是有女朋友了。”

不是女伴，是女朋友。

“好奇，什么时候，也让我们见见新嫂子？”

“什么新嫂子，不要乱说。”崔二拍了下桌子，“咱们从始至终，就只有这一个嫂子！”

“等回头把嫂子带回来，给咱几个瞧瞧？”

“可以，”邱淼然垂下眼，手指蜷起，指腹搓了搓，犹豫片刻，才回答，“等有空吧。”

这种心情很复杂，像是自己有了一件很贵重，也很脆弱的花瓶。

不舍得给别人用，却总想着拿出来炫耀一番，让别人羡慕。

饭后，有个小姑娘说身体不舒服，然后，祁老三就拥着女朋友向阁楼走去了，

剩下的人喝了点酒，在玩摇骰子。

邱淼然在沙发上坐了会，拿出手机，虽然她以前从来不关心这种事情，女伴做什么，与她无关。

可是现在，她迫切地想知道，纪佳鱼在做什么，

翻过手机，发消息出去——

【邱淼然】：在吗？

【邱淼然】：在干嘛？

一分钟后，聊天框里弹出消息。

【纪佳鱼】：我在想，我喜欢的人…她什么时候会来找我聊天~

【纪佳鱼】：然后，她就来啦~

【纪佳鱼】：[/害羞][/玲娜贝儿捂脸]

对方发过来的那张表情包，粉色的小狐狸捂着小脸，俏丽又娇羞的模样，让人几乎是一瞬间想起了纪佳鱼，

就…很可爱。

都是勾人的小狐狸精。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还想回味和她的其他聊天记录，却不到一分钟就能滑到头，

原来他们之间的交流那么少。

邱淼然突然从沙发上站立起来，取回外套，抖了抖，重新穿好。

“邱总，这就走了？”

“走那么早干什么？”

邱淼然转身走向门的方向，“回家。”

她瘪住劲儿，忍住下一句“我跟你们不一样，有人在家等我呢”。

那样说出来，会听起来特别没风度，

就像什么东西都要臭显摆的小学生。

邱淼然没经历过，她单纯地把这种心情归纳为——

【暂时不能轻易获得而造成的期待感】。

崔二调侃道，“看给邱总急得，也不陪咱们多玩会，这个是认真的？”

“砰”得一声，房门被关上，邱淼然走得早一步，关门声盖过了崔二的话。

“那不可能，”张亦摇了摇头，“邱总要认真交女朋友，那得多新鲜啊？

她那女伴，基本上一次酒宴换一个，自己都记不清有过多少个‘妹妹’了。”

这个人与其说是多情，不如说，心里什么也没有。

第8章

门关处有声音，接着是轻轻的脚步声。

纪佳鱼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回头看了一眼，并不是陈姨，“今天那么早回来？”

邱淼然脱了薄外套，丝质衬衫掖在剪裁褐色的深灰色西裤下，更显得身形瘦高，她把外套折得整齐，放在沙发等陈姨收去洗，

“嗯，事情结束的早。”

她径直向纪佳鱼的方向走过去，衬衫袖口被工整地挽起来，露出一截小臂，显然是锻炼过的，手臂劲瘦，筋的轮廓和手肘的骨形有些明显。

纪佳鱼站在冰箱旁边，手里拿着瓶水，正在用手拧着瓶盖，她的手太小，手指也太细了，指节攥着瓶盖用力，粉色指尖都用力得有些泛白，

睫羽轻.颤，纪佳鱼抿着粉润的唇瓣，白皙的小脸鼓起来一小块，那张纯纯的脸多了几分可爱味道，

似乎是尝试了一下，却用不上力气。

最后缓缓地抬眼望过来，那双浅栗色的漂亮瞳仁望过来，清晰地映着邱淼然的身影。

“怎么了？”邱淼然被她盯着，垂在身侧的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搓了搓，指尖有些发麻。

显然没有明白纪佳鱼的意思。

纪佳鱼眨了眨眼，问她：“你要喝水吗？”

邱淼然下意识地回答，“不用，我自己拿…”

停顿片刻，似乎又懂了，女孩子那种无辜的眼神，其实是在用眼神诉说“打不开瓶盖”，

“我帮你。”邱淼然走过去，她伸手抽走女孩子手里的瓶子，右手搭在瓶盖上，稍稍用力一拧，瓶盖就开了。

然后把水递过去。

纪佳鱼接过瓶子，“谢谢。”

离得太近了，能看清女生穿着细细的冰丝小吊带，头发如同流墨般散落，

纪佳鱼刚刚洗过澡的样子，发梢没完全吹干，还坠着细细的小水珠，滴落下来，沾湿了肩头的一点布料，

她的红唇抵着瓶口，喝了一小口，又一小口，

白皙修长的脖颈有微小的起伏，

客厅里很安静，几乎能听清细小的“咕咚”声。

几乎是下意识的，邱淼然向前走了半步，靠得越来越近，

靠得近了，就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