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兰舟(96)

作者:玄子枵


可安怀玉来了衙门之后,秦海仍是用着各种理由拖延,他不是不想认罪,只是有些胆怯。

事到临头,他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害怕。

安怀玉也不急,坐在椅子上,看秦海在房中来回踱步。

直到刺史府中的下人来报,秦泛在砸院子里的墙,秦海这才意识到,若他再不去主动认罪,可能真的就没机会了。

秦海立刻收拾好他写好的罪状书,和安玉怀回刺史府。

还未等秦海回到府中,秦泛院中的院墙已被砸了一半。

秦海坐在马车上,一路催促着车夫快一点,早知道有这一日,怎么说他也去学一学骑马。

刺史府管家一直等在府外,看到马车过来,忙到马车旁,道:“安抚使已经砸了半面墙了。”

“她们住的院子不是你当初亲自选的吗?怎么还是被发现了?”秦海下了马车,直接劈头盖脸一阵骂。

“那个院子的确是埋银最久也是最隐秘的地方。”管家也纳闷。

秦海原是打算认罪之后,拿着这些银子以后养老,结果现在养老钱也没了。

过惯了奢靡的生活,以后若是没钱,他可怎么过。

或许是安玉怀在,秦海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即便他犯的罪早够他死上好几回了。

秦海一路小跑到秦泛的院中,看到废墟中白花花的银子,五官险些扭到了一处,他攒了半辈子的银子,一分没舍得花,以后想再想花也没机会了。

秦海让人去书房通报,他则忐忑地站在门外,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不安,甚至是在自己住了二十年的府中。

秦泛和楚兰舟则在书房内看这段时间墨音楼查出来的消息。

也的确如安玉怀所言,秦海再晚些,他的认罪便没有丝毫的意义了。

秦泛知道秦海站在了门外,有意晾一晾他,或者说是吓一吓他。

“大人,安抚使让大人稍等片刻。”下人轻轻地将门带上,转身对秦海恭敬道。

秦海退开房门三步,恭敬地等在门外,耳边的砸墙声不断,他却再也无心他的银子。

直到书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人,来人走到他的面前,道:“将军让你进去。”

秦海不认识眼前的人,听到他唤秦泛‘将军’,便知他是秦泛身边的人。

秦海立刻点了点头,抬步进房。

一直陪他站在一边的安玉怀也跟了进去。

“参见安抚使大人。”秦海望见秦泛,快步走到桌子的最前面,第一次行了个跪拜大礼。

安玉怀站在一侧,向秦泛和楚兰舟行了一个拱手礼。

秦泛看到安玉怀眼前一亮,她原以为安玉怀也会像老道长一般,是个留着长须,身着道袍,仙风道骨的人。

没想到竟是一身白衣,儒雅端方。

丝毫看不出早已是年过四十。

看来修道之人,也并非都是一个模样。

秦泛站起身,也对安玉怀回了一礼,便望向跪在下面的秦海。

“刺史这是收到前司马的回信了?”秦泛故作不知,却也没叫他起身。

“不是,所有账本全是下官所记,关于账本上的任何问题,下官都能为大人解答。”秦海依旧跪着,佝偻着腰,抬头望向秦泛,扯着嘴角想露出笑,面目却显得很是狰狞。

秦泛皱了皱眉,也不再和他绕弯子,直言道:

“那刺史找本使是为何事?”

“下官有罪,这是下官连夜写出的认罪书,请大人过目。”秦海哆哆嗦嗦地从袖中慢慢掏出早已写好的认罪书,双手举过头顶,颤着声音道。

秦泛走到秦海的面前,从他的手中接过认罪书,却并不急着打开,反而放在了她身后的桌上。

“府中是不是每个院中的院墙里都有银子?”秦泛问道。

“是。”秦海心里一惊,却不敢再隐瞒,回道。

“这些银子全是赈灾银?”秦泛又道。

“是。”秦海回道,又立马解释:

“所有的赈灾银全部都在,我一分也没花。”

“舍不得?”

秦海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也不知为何。

自从他一改往昔,除了在吃上面花得多些,其他也没什么能用得到钱的地方。

他的俸禄足够大吃大喝了。

“除了这些呢?”秦泛大致估了一下整座刺史府的院墙能藏下的赈灾银,不过一成左右。

“还有我房间的床,是金子打造的,这个不是赈灾银。”秦海主动交代道。

“搜刮来的民脂民膏?”秦泛道。

秦海点了点头,那是他十几年的积蓄,是他将库房里的一切都置换成了金子,让人帮他打造了一座金床。

“大人,这些都不是下官的本意,下官也是受人威胁,不得不这么做。”秦海想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抽身出来,他主动认罪,又供出幕后之人,应该算是戴罪立功了。

“你是指杨迟衣和花渊微?”秦泛道。

秦海猛得抬起头,一脸的惊恐,没想到花渊微她竟然也能查出。

“是。”秦海颓然地瘫跪在地上,认命道。

“本使知道了,你先回去,将所有的银子全部从墙里取出,以及那张金床原先的账目。”秦泛道。

“啊?”秦海愣了愣,他就这么回去了?

“我回去再写一份人员名单,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关于建堤、赈灾的涉案官员都写下来,明日...后日就交给大人。”秦海怕他的认罪书分量不够,不足以给他将功抵过,又立刻主动道。

虽然他写的认罪书里已交代出了大部分官员,但他总觉得还有不少是他忽略的。

他得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

“好。”秦泛挑着眉,早这样不就好了?

第77章 影子

“那...那....下官这就退下了?”秦海忐忑地站起身,依旧佝偻着腰,小心地试探道。

“不然...留下来一起吃晚饭?”秦泛睥睨着眼望过去。

“不了不了,我这就回去写名单。”秦海忙摆手,半退半跑地离开了书房。

安玉怀在房中未开口一句,走时仍只是向两人点了点头。

秦泛和楚兰舟也仅是回礼,并未主动与他搭话。

“你说安玉怀为何要放弃仕途,反而入道呢?他若入朝,说不定我们也能合作一番。”秦泛不懂。

刚刚安玉怀仅仅是站在那儿,即便一句话也未说,却没由来的让人心平气和。

秦泛从未想过面对秦海的认罪,她会这么平静。

今日若只有秦海一人前来,她还会如此吗?

又或者她料定了安玉怀有办法能救秦海一命,所以也才不会浪费过多的情绪在他的身上?

“就像姐姐想做权臣一样,姐姐也可以把做权臣当做是入道的方式,他只是找到了比入仕更适合他的方式。”楚兰舟道。

“所以,其实我也是修道?”秦泛更懵了。

“人只要活在这个世上,都是在修道,为自己为别人。不过这些不重要,自在开心就好。”楚兰舟笑了笑,也不再多说,拿起秦海的认罪书翻看。

“他写得倒是细致。”楚兰舟道。

秦泛也凑上去看,内容与墨音楼查到的相近,涉案官员竟涵盖了六部二十四司。

若所有人员全部论罪处理,整个朝堂估计能空了一大半。

这比秦泛原先料想得竟严重得多。

而这仅仅是一个偏远滁州的涉案人员,若是去翻户部历来的账,不知又有多少。

秦海也的确如他所言,若不是朝中有人,他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

他虽是七年前才搭上杨迟衣这条线,之前却是一直打着秦羡君的名号为非作歹。

秦海这人,学问能力虽不够,活得却比太多的人幸运。

早年因为秦羡君,在滁州作威作福。

秦羡君死后,去祭拜又能被杨迟衣和花渊微看上,回到滁州日子更是潇洒。

秦家满门皆死,唯独他一人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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