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血剑(289)

作者:一只稳如老狗的猫


无奈之下,她只能和煜西先力攻包围圈一处,待打破四面受敌的局面,找机会反身再战。

有时人多并非好事,真正打起来,人多的一方一旦投鼠忌器,必然互相掣肘,是以,陆晴萱的计划的的确确成功了,只是她不晓得,这一成功给窥伺在外的枭又提供了机会。

枭深知陆晴萱是洛宸的软肋,比起直接取走洛宸性命,她更乐意看洛宸因为陆晴萱而生不如死的样子。

于是,她竟连断肢的疼痛也全然不顾,左手握短刀右手撑长剑,快步挪到陆晴萱冲出重围后的必经之路上,猛虎狩猎一般候在那里。

陆晴萱哪会料到枭会给自己来这一手,正要为突围成功暂且松一口气时,却见迎面一把鹰喙般的短刀朝自己眼前撩来。

她骇然大惊,脸唰地一下白成纸色,有意识闪躲时已是来不及。故而为了保命,她只能抬起一条手臂挡刀,同时心中想好了后果,便是这条手臂会被生生切下来。

然而等了有一阵,也不觉手臂有何异样,下意识往自己脸上抓了两抓,掌心里留下一片黏黏糊糊的液体,有血也有汗——她的手还在!

更令她感到惊异的,是那些杀手似乎也停了下来,身后没了喊打喊杀的动静,反而起了隐约骇然的絮语。

陆晴萱不禁狐疑,小心翼翼地正要睁眼一瞧究竟,却被煜西猛不丁一通摇晃,愣是把眼皮给摇开了。

就见煜西指着不远一处涕泗横流,激动得舌头都打了结:“陆哥(姑)娘……阁……阁支吾(主)……”

陆晴萱:“……”

虽然煜西话说得含糊,但她听明白了,忙不迭地随之而望,恰见那个骨血里磨不掉的身影正与栖梧互相搀了,不甚稳当地朝自己走来。

枭早已扑倒在地,那双含恨饮痛的眸子瞪着戾王的方向如何也不肯合上,后心处插了一把长剑,俨然和那些杀手的是同一制式。

可怜她曾也有过辉煌,却落得如此凄凉下场!

陆晴萱惊魂初定地站在原地,目光在剑与洛宸之间跳跃再三,终于了然:原是洛宸撑在地上时,恰见自己有危险,便拼力将手中长剑掷了过来,不偏不倚插进枭的后心。

陆晴萱长呼一口气,紧绷的弦一下便松弛下来,牵起唇角朝洛宸微微一笑,双眼却霎时模糊。

她根本无法想象洛宸是如何撑着身体的苦痛走到这里的,毕竟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她可以笃定,倘若方才自己出事,洛宸的信念定然也会垮掉。这怎能不令人后怕?

心潮滚滚翻涌,陆晴萱鼻尖更酸,不禁低声抽泣起来。

洛宸缓步走至她身前站定,平静地将她望着,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泪花柔声安慰,好似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乖,不哭。”

“……”陆晴萱含泪一怔,抬起眼睫将洛宸定定觑住,攥着她衣袖的手不由自主紧了三分,“……洛宸?”

陆晴萱不解地轻喃,忽然发现洛宸眸子里原来早也含了水光,又见她眉头一涩,竟俯身向自己吻来……

不知是被枭的死惊到,还是被洛宸反常而难以侵犯的气势吓到,二人当着杀手们的面温存,却无一人敢趁机上前。

戾王和稚楚仍在同沥血剑苦苦对峙,即便有心管这边的事,也早已分不出精力,只能在心中悔恨着,悔恨为什么一开始没有下令先杀洛宸。

想到这儿,戾王愈发怒火中烧,又见洛宸起身后,刻意挑衅一般朝向自己站立,登时将手中钢钩愤然一搅。

两人中间什么阻拦都没有,沥血剑被搅得岔了力道,竟剑首一斜,直挺挺朝洛宸刺来。

“小心!”陆晴萱来不及回味那个吻的绵长滋味,忙心焦提醒,急欲拽着洛宸的手闪躲,不料洛宸却轻轻挣开,反迎着沥血的剑锋抬起了左臂……

鲜血自洛宸掌心滴落,落在地上吧嗒吧嗒的声音仿佛格外的大,鼓点一般敲在陆晴萱心上。

沥血被洛宸用左手扳住了剑身,剑首距离她的胸膛也不过分毫距离,剑刃则不留情面地切进洛宸的左手掌。

怕是谁也不会想到,原本已不再吸收血液的沥血被新鲜热血一沾染,竟又饥饿了一般吸收了些许才停下,且相比之前的疯狂,竟莫名乖了许多。

陆晴萱喉头动了动,欲言又止,就见洛宸右手一点点抬起握住了剑柄,左手缓缓松开,剑都只是服服帖帖地在她手里,全无半点出格之举。

洛宸眸色越发沉静,拉长目光锁住戾王,冷言道:“戾王,我来取你性命。”

作者有话说:

有人说枭是恋爱脑才会落得这个下场,当然我自己也开过这个玩笑哈哈。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她从小在绛锋阁长大又顺风顺水,价值观形成时没有得到正确的塑造才会如此,并不是单纯恋爱脑。

第201章 决战(三)

冒犯的言辞,阴幽的语调,沉烟似的被淡漠清冽的嗓音带出。洛宸的话四溅火星般落入戾王耳中,燎烧起他心中那片冷傲的原野。

他像被人当头一棒,又才目睹枭被斩杀,狂躁的沥血被洛宸“制服”,双目不禁如秋催霜枫,渐渐变得猩红,内里流转难消的入骨恨意,也仿佛随时冲出来将洛宸吞噬。

“不可能,这不可能!”戾王扬言厉声,鲜少大起大落的情绪,正因事态严重脱离自己掌控而不可自抑地凌然躁动。

洛宸恰时一挽手,将沥血甩向身侧,发出破空剑鸣,似为他无力又癫怒的咆哮伴奏。

栖梧被踢踹的胸口痛意未消,偶有一口两口气喘得急了,嗓子眼儿里夹带起丝丝缕缕的痒,令她忍不住掩口低咳。

咳嗽声打破死寂,戾王微不可察地挑动两下眉梢,目光却似被提点那般从洛宸转去了栖梧身上。

这个女人说过的每一句话,此刻就像檐上坠落的雨,一滴牵着一滴,一串带着一串地自他脑海里连缀。眼前发生的种种,似乎也明里暗里地敲打着他:比起计划中轻而易举地拥有,炼血、净化、沥血的失控与顺从,才更像一个曲折艰辛,又无懈可击的完美流程。

霎时间,戾王懂了,亦不得不承认许久以来自己一直被愚弄。他以为同时拿捏住了栖妍和栖梧,到头来却是徒费周章,内外两空;他自诩十年运筹,天衣无缝,实则仍失算人心,漏洞百出。

他眯起眼睛,心有不甘地仰头叹息,不知是对洛宸和栖梧中的谁,抑或只是对自己,嚷道:“你为什么……又凭什么?”

说罢,他颇有委屈地干笑两声,旋即又疯魔一般高呼“来人”,令下无时,竟又有百余名杀手从府中各处向场中围来。

洛宸神形俱是一滞,旋即竟未能掩饰住内心,一抹忧惧之色顿时从眼底仓皇而过。

她到底没有完全把握,不确定能掌控沥血多少,加之自己身体尚未恢复,栖梧不会武功,陆晴萱、煜西亦有伤在身,面对这样一群如狼似虎的敌人,结局可谓是一眼便明。

她抿唇不语,用胸膛的剧烈起伏转嫁着难宁心绪,同时不假思索地将陆晴萱、煜西和栖梧护在身后,瞳光冷冽地向周遭盱衡。

形势逐渐僵滞而严峻,多了这些人,戾王似又恢复往日气焰,睨着四人诡黠的笑意渐浓。

却不想在这时,陆晴萱忽然发了声。

她可并非走投无路,反倒留有无人知晓的后手,于是轻轻扳着洛宸肩膀蹭身到前面,表情似笑非笑着,不失底气地对戾王道:“我想,你可能高兴得太早了。”

“……晴萱?”洛宸闻言蹙额一怔,继而攒起眉头,不解又担忧地唤陆晴萱一声,急欲将她拉回自己身后。但她只是缓缓别过头,漾着眸子里那片沉静的湖泽,安慰洛宸:“别怕,不会有事的。”

“……”洛宸双唇翕动,还要言语,陆晴萱却已把脑袋摆正去,继续奚落戾王:“你方才说‘人到齐了’,但——我有说过只我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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