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血剑(262)
作者:一只稳如老狗的猫
她将栖妍带回自己的房里,坐在桌前用食指紧按住眉心,也不知该从何问起,只让她自个儿先说。
栖妍沉吟片晌,依稀忖得陆晴萱最想听的,于是开口道:“洛宸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戾王还需要她的血炼化沥血。”
陆晴萱抬眸讽刺一笑:“这一点不是早就说过了,说些我不晓得的吧。”
“是说过了,但血蛊的秘密,或者说沥血剑的秘密,无论你们还是戾王,皆不晓得。”
“……秘密?什么意思?”陆晴萱听了略有恍惚,眼睛里渐渐笼上疑云,但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温热从厚厚的云层后传出来。她抬起头紧紧注视着栖妍,求索意颇为深重。
栖妍正色道:“宿有血蛊的宿主的血,需要化血蛊炼血后才有净化沥血,清除煞气之效用,这是戾王所知的,但还有他不知的,便是沥血本身的特质——认主。”
“认主!”陆晴萱下意识撑着桌子站起身,随即不由自主地朝栖妍探了过来。
“是,认主。”栖妍将这两个字咬得坚实,“认供血之人为主。洛宸作为血蛊宿主,经过化血蛊炼血之后,血液在净化沥血的同时,也让剑认了主,换言之,这把剑从此除了洛宸,任何人都动不得。”
栖妍的话,无异于在陆晴萱阴霾的心里照进一束光亮,陆晴萱突然好想笑一笑,可就在她牵动嘴角的一刹那,是灼然滚烫的泪水最先砸在下方的桌面上。
“可若是……戾王不放人,即便沥血剑认了主,洛宸也没有机会驾驭它,岂非还是无济于事?”陆晴萱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万一戾王恼羞成怒,那洛宸……”
“我想,梧姐会帮她的。”
“……嗯?”
看着陆晴萱的样子,栖妍知道她已在大喜大悲和无休止的担忧中自乱了阵脚,于是更为详细地对她说道:“开始我以为,戾王带走梧姐真的只像他威胁我的那样,只要我想尽一切办法帮他找到沥血剑,他就会放了梧姐,可直到在龙首岭听他说出那些话,我才明白,他或许还想利用梧姐为洛宸炼血,净化沥血。沥血剑的秘密是梧姐告诉我的,所以她一定会帮洛宸。”
栖妍话音悠悠地落下,陆晴萱只觉脑中混乱成了一片,着实觉得难以置信道:“戾王以前同你们认识吗,他怎么晓得栖梧会炼化血蛊?”
栖妍闻之苦笑,反问陆晴萱:“那你想过他怎么晓得洛宸体内有血蛊的吗?”
陆晴萱:“……”
确实如此,戾王身上的秘密太多,疑点也太多,包括当时他刻意提起陆羽,却不给陆晴萱留一丝一毫计较的时间。
陆晴萱只得怅然自失地坐了下去,盯着桌面发了一小会儿呆,又蓦地想起什么,低声问道:“你和栖梧,究竟是如何被戾王威胁的?”
这自然又是一个揭疮的过程,栖妍却似认命一般无奈地笑了起来,但没几下便笑疼了肝肠,笑红了眼眶。
过了好久,她才抬手揉了揉模糊的眼睛,继续道:“那是一个阴沉的午后,没有病家上门,戾王带人突然寻到我们的医馆。梧姐问诊,他只笑而不答,却问我们谁是栖梧。我见来者不善,恐他伤害梧姐,便抢先承认了,没想到,戾王二话不说就将梧姐抓了起来,并以此威胁我替他做事……噩梦便从此开始了。”
“……不对,这不对……”陆晴萱思绪翻滚着,拼命揪住任何一个不合情理之处,“戾王是如何知晓你们叫什么的?”
“是游夜,他从一个古董商那里得知,你们会来找梧姐,便传信给戾王。戾王带走梧姐之后,还特意给了我洛宸的画像,所以那晚你们第一次来找我时,我就晓得你们是谁,下药一出不过是以退为进,博取你们的信任罢了。”
“……”听到这里,陆晴萱心中的震撼已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她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郝江化,会成为决定他们命运的重要人物,但是……
“这……最多也只能知道你们懂古苗文而已,戾王怎么敢笃定你们就和沥血剑有关系?”
“那是因着……”提到这点,栖妍终是悔恨不已,怅叹道,“在此之前,梧姐一直将汉文标注的绝龙域大致方位图挂在柜台后的墙上——与药神像一起,本来是怕被当地人认出才用的汉文,谁能想到戾王会来,又恰好在先前听人说起过绝龙域呢。”
什么人呢?陆晴萱心中一咯噔,不由联想到她阿爹,莫非戾王所指便是这件事?
她干干地吞咽一下,思绪萦绕流转,只觉更加怯然,又想到稚楚还有苗疆那些人,仍有疑问:“你与栖梧换了名字,就不怕被别人戳穿吗?”
“不怕,”栖妍摇了摇头,嗓音中透出深深的无奈与后悔,“梧姐医术精湛,却从不告知旁人名姓,好似那古董商是特例,毕竟是她阿爹的旧友。所以就算是认识我们的人,只当我们是姊妹,唤我们‘栖大夫’而已。”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是稚楚番外,为各位看官老爷揭晓小崽子怎么变成这样的(其实也很可怜),然后第三卷结束,开始第四卷,也就是最后一卷。
第179章 稚楚番外·荒城客
西域,蒲车阗国,都城巴哈克的御花园里,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正身着华服在池塘边吟歌起舞。
池塘是大漠里的绿洲,在茫茫瀚海,像这样的池塘星星般散落在西域各国,数量看似众多,但对于西域诸国人民来说,却少得那样可怜。故而这些国家之间,经常会为了争夺水源而展开吞并战争,久而久之,也只剩下蒲车阗国和哆克国尚能够势均力敌。
为了争坐“沙漠之主”的宝座,两国常年进行军事较量,以至于国中上下,无论男女、老少,皆以尚武好战为荣。
唯有这少女是个例外。
一阵沉重繁杂的脚步声渐渐往池塘这边来,少女身边侍奉的婢女听到,忙上前扯住她的衣袖,怯生生道:“公主,陛下来了,您快别跳了,随奴婢回去啊。”
“不要!”少女闻言陡生不悦,竖了那婢女一眼,“我就是要让父王知道,并非只有力量才是美的,战争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使不得啊公主,您……您会激怒陛下的。”
“不错!”婢女话音刚落,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就严肃鄙夷地传来。婢女见状,心下一哆嗦,当即跪在地上,骇然低声道:“参见陛下。”
男人并不理会,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女散在肩头的青丝以及浓艳的华服,怒气渐重:“蒲车阗的子民人人能战,反倒是你,我巴法沙的好女儿,蒲车阗的公主,整日只知笙歌曼舞,实在丢本王的脸!”
“笙歌曼舞有什么不好,难道您非要把全国人民都变成杀人的机器才肯罢休?”
“混账东西,你竟敢这般跟我说话!”少女话尚余一尾,男人便勃然大怒,抬手便是一巴掌扇在少女的脸颊上,“你知不知道外面都怎么说你,说你是这个国家的异类,迟早有一日会迷了国人心智。我在位一天他们尚不敢造次,哪日若是我死了,你的下场还不知会如何!”
“所以必须从此刻转变国人思想,不能再如此好战下去。”少女揉了揉火辣辣的脸颊,想是被打过许多次,所以并没有像其他女孩那样哭鼻子,反而更加言辞激越,“我这便去城中宣扬汉人‘和’之教义,也好除一除我邦野蛮的风气。”
说罢,男人尚未来得及阻拦,女孩便轻灵一跃跳下石板,往城外奔去。
“不得了,国王的女儿又来了。”
“谁?就是那个整天穿得花枝招展的异类?”
“小点声,这么大动静不怕让国王听见掉脑袋!”
……
少女所过之处,霎时间几乎人人侧目,他们絮絮索索,少女口中飘出的“和平”“友好”开始蚊蝇般在耳畔萦绕。
蒲车阗国的臣民好战惯了,是以大多数人听了,无不嗤之以鼻,登时拂袖愤然离去;只有少部分人心中受到点触动,在潜移默化里有往少女所说的方向尝试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