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血剑(203)
作者:一只稳如老狗的猫
席间,主客分席而坐。席方平饮了口茶,代以酒道:“陆姑娘,在我回答你们的问题之前,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说。”陆晴萱正与席方平相对而坐。虽然她相信席方平不会使什么坏,但在面对席方平说的每一个字时,她的心都宛若悬在万丈深渊之上。
席方平似乎也深知这一点,故而他问问题,每次都不会问得太过深入与直接,而是循序渐进。
一如这第一个,只问陆晴萱是如何得到玉佩的。
陆晴萱稍忖一忽,坦言道:“玉佩是家父所传。”
“……令尊的名讳是?”
“陆羽。”
“……陆……羽!”席方平显然对这个名字吃惊甚重,手中的筷子啪一声掉在了桌面上。
洛宸被茶杯遮挡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席方平又道:“那令尊身上,有没有明显的……我是说,不同于常人的特征?”
席方平不意这句话惹不到陆晴萱,反招来叶柒不快。话音刚落,就见叶柒把茶杯往桌面上一蹾,冷声道:“你问这做什么?!”
陆晴萱反倒释然了,面不改色地压住叶柒的手,咬出一个“有”字。
“那……是……什么呢?”
“家父的左臂,在我出生前就断掉了。”
“啊!……陆姑娘,敢问你芳龄几何?”
洛宸的眉头终于在听见这句话后,明显蹙了起来,但她依旧没有说话。叶柒却猛然间拍案而起,手中筷子指着席方平:“你个老色狼,当着你老婆的面也敢如此……”
“席前辈,”陆晴萱也站了起来,反手将叶柒压回座位,眸子冷峻地盯着席方平回答他:“小女今年,二十有五了。”
“二十五……你……你……”席方平的声音陡然变了腔调,整个人的反应显得怪异不堪。
“官人,你……你怎么了?”
“姐夫?”
赵徽柔和赵云雅见状心里咯噔一下,还当他几句话听不好,刚医好的失心疯又犯了,一个个惊得张口错愕,不知所措。
但席方平却似全然没有听见,站起身来上下将陆晴萱打量了一遍又一遍,还把目光钉在陆晴萱的脸庞上,瞧得仔细又刁钻。
许久,才终于恍然感叹:“像,太像了……”
像什么,奈何到最后也没说明白。
“席方平。”洛宸清冷的嗓音终于响起,细听之下,一如既往的冷冽里已然压抑了些许的怒意,“时间紧迫,还请你尽快回答问题,莫要再绕圈子。”
说罢,索性陪陆晴萱一并站在席间,等着他说下去。
说来也怪,席方平自从被陆晴萱和栖梧医好,似乎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叹息。也不知陆晴萱的回答里有什么,竟引得他如此感慨万千。
洛宸的话音方落,他又是一阵让人跟着头皮发麻,心绪怅惘的长吁短叹,微微沙哑的嗓音夹带着数十年的沧桑,道:“陆姑娘,既然你问到了我,我便不能不说。我同你讲一个故事,故事里,自是有你需要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虽然是番外,但是也是重要的故事,小伙伴们不要跳过啊
第135章 席方平、陆羽番外·染血云安
二十六年前,云安寨。
暮色笼罩着一望无际的草野,一盘圆月从鱼鳞般的云隙中闪出个缥缈苍凉的影儿。
朦胧的月光泛过,似在草尖上腾起一片淡淡的银雾,美丽又依稀染着迷蒙的诡异光泽。
寂静天地间,又细又疾的风贴着草茎,将茫茫草野扫拨得左.倾右倒。
突然,远处猛不丁冒出黑压压一片身影,少说也有五六十人,就夹在被风劈开的这道道沟壑里,朝这边走来。
他们当中,有多半数身健力壮,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迅捷如飞;还有小半数,则被推搡着,走得踉踉跄跄,不情不愿。
这些身强者没有一人说话,紧绷着身上的每一处筋肉,表情僵肃,仿佛眉毛也是铁做的一般。
而那些被推搡着走的,虽然拼尽全力想要挣扎和叫喊,却因被人用布块塞住了口,只能发出十分微弱的低哼。
声音细若蚊吟,很快便散在这无边无际的苍茫原野……
“平哥,人都到齐了,干不干?”
这些人很快在一片草木低矮处相合,其中一个个子稍矮一些的人,俨然一副道人装束,朝为首的席方平走去,胸有成竹地问道。
席方平未曾急着回他,只四下打量着,好似在寻找着什么,最终把目光堪堪地停落在一株格外粗壮的,根部极为夸张着半裸出地面的野草上。
“就是你了。”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唇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转头对矮个子道:“沈道长,请吧。”
“是。”
只见那道长应声上前,口中念动几句咒语般的话,身后桃木剑便赫然而出。随即,在他身边环了两圈,忽似一道天雷擦过地皮,直挺挺朝那棵草的壮茎袭去。
剑锋与茎干相触,却无法立时将其劈开,而是像撞在了什么软塌塌的物事上,又好似被另一股力道约束,居然反方向刺了回来。
道长眉头不由一蹙,口中暗骂一声,一张金色的符纸陡地自他身上某处飞出,紧紧缠裹在那株草身上。
旋即,他接了被弹飞的桃木剑,没有片刻犹疑和等待,便再度向其袭去……
一个人,一棵草,两方竟也斗法斗了足足两刻。
终于,那道长聚十成功力于最后一击,擎起桃木剑对着那株草不知何时已膨大许多的茎干,一连狂劈数剑。
但听在那粗壮的茎干内部顷刻间发出一声巨响,一株野草,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得如同大树一般。
但又与寻常大树相差甚远。
它周身光彩夺目,无论叶子还是芽蘖,俱都闪着动人的流光,俨若铺满一树琉璃。月光下,整棵树婆娑摇动,散发着蓝莹莹、银皎皎、黄灿灿的光芒。
而众人脚下的草地也变戏法似的,须臾只剩下一片乱石黄沙,半点草木的影子都不见,再看,已然在数丈开外了。
“平哥,这……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大!”
“这究竟是草还是树啊?!”
“这么多琉璃……一定值很多钱吧……”
……
方才还气死沉沉的队伍一下子喧腾起来,明显已有人沉不住气。他们有的搓着被汗水浸润的手心,有的两眼放着贪婪的光,却都不约而同地惊讶出声。
席方平的神色也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惊诧与衋然,但只有一瞬。
他迅速地镇定下来,用轻蔑的眼神剜了他们一眼,冷怒道:“少说废话,都给我抓紧找入口。”
“……是,大哥。”
听见席方平的怒喝,众人这才收了心思堪堪回神,踏得遍地碎石咯咯作响地搜寻起来。
“……平哥,你……惹大麻烦了……”
不知何由,方才还成竹在胸、神气十足的沈道长突然声音抖似了筛糠,从席方平身后阴幽地冒出这样一句。
席方平顿觉身后凉气一窜,当即眉头拧成个藤条疙瘩,回头给了他一声厉喝:“干什么?!”
“这……这是琉璃树,下面的主,动不得啊!”道长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在白蒙蒙的月光下泛着死一般的灰。
但是席方平却不屑地把鼻子一嗤:“哼!什么动得动不得,死了都一样。”
说着,他一把揪过道长的衣襟,把他的额头贴在自己的鼻尖上:“实话告诉你姓沈的,先前发现这座墓时我已然晓得它不一般,不然也不会把你‘请’过来。”
“你既然晓得,作何还……”
“少废话,我这次有备而来,说什么都不能空着手回去。”
席方平扔下那道长,伸出手指头搓了搓被冻得微微发红的鼻子,低喃了一句:“家里的婆娘和娃都得养,发这种财,太没个准头了。”
“平哥,诶这儿……这儿有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