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血剑(119)
作者:一只稳如老狗的猫
陆晴萱:“……”
她从洛宸颈窝里抬起头来,发现洛宸正颇有埋怨地瞧着自个儿,不由就想起蓬鹗找她买玉一事。陆晴萱噘了噘嘴,囔囔了句:“后来不还是被你找到了……”随即,不待洛宸再言,她又把手攀在洛宸柔滑的肩头,摸着上面的伤痕道:“你们绛锋阁这么厉害,怎么后来几年没再找,说不定努努力就找到了?”
“我知你活着,便是最大欣慰,当时心生的情愫,也只误当是执念罢了。直到那日在陆宅见到你……”洛宸说着,在陆晴萱唇上落下一吻,“晴萱,你可怨我?”
陆晴萱心中清甜几乎都要漾出来了,她用情地回应着洛宸:“傻瓜,我怎会怨你?”
“不过啊,”她又道,“你既不愿杀人,为何还要待在那绛锋阁,一个人,不可以寻我么?”
“自是可以,不过……”
事实上,这个问题何止陆晴萱会疑,洛宸又何尝不是一次又一次扪心自问。现下来看,一切源头,不过在她存了一颗感恩的心。
洛宸思虑悠远,追忆起昔日事,对陆晴萱道:“我生来不幸,不过三岁便双亲俱失;但又生来有幸,得师父收养视如己出。故而自随他那一天起,我便发誓事之如父,孝敬终老,不想师父拼死保我性命,此乃我这一生第一憾事。慢毒缠身,我性命垂危,幸得上苍再度垂怜,因你而获新生。我欲待你痊愈后尽心报答,不奈造化弄人,连为你寻药之事都未能做好,此第二憾事……”
“所以,你怕了,怕来不及。”不待洛宸说完,陆晴萱已然知晓了她的心思,不禁感慨道,“你怕再如前两次那般,来不及报答戾王对你的救命之恩,所以才强迫自己留了下来。当时的你,只想问恩仇,不想论是非,对么?”
洛宸被陆晴萱说得一愣,继而抿住双唇,微一颔首。
“可是洛宸,子母蛊、游夜、藏兵谷、柳毅笙,甚至是坤沙那日刺伤你的那一剑……戾王瞒了你多少,你可有算过?”陆晴萱忽地情绪顶了上来,眼眶再度勾起血色,凄声道,“他这般对你,如何说是救命恩人?!他不配的!”
“是,他不配!”洛宸紧紧握住陆晴萱因悲愤而打颤的手,安抚道,“那日你问我,为何会背叛戾王,现下可晓得了?”
陆晴萱怔怔地觑着洛宸,眼瞳映着她的精致容颜。
“若非你救我,我便是一个死人,戾王何以从一个死人身上讨得半点便宜?”洛宸声音既柔和又沉冷,“他因你得了便宜,却要伤你性命,我怎能允他?”
陆晴萱没忍住,破涕为笑道:“乍一听,还以为你在说,因着我救你,才给戾王创造了迫害你的机会。”
她兀自讲了个浑话,洛宸却不计较,心中反而越发凄恻:“晴萱,天下有哪个人肯为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承受如此苦楚,毫无退缩?又有哪一个母亲,毋宁自己的孩子受苦,也要救别人的孩子一命?但是你和你的母亲做到了。”
听着洛宸的诉说,陆晴萱既心酸又欣慰。她轻将洛宸的耳垂揉捏,柔声道:“当年我病愈后,其实整个人都是混沌的,只依稀记得先前救了一个人;就连病中那些折磨,也只晓得很难受,并不知当如何形容。娘亲告诉我,我执意要为那个孩子引毒,才会昏睡了这般久。”
“那你娘亲,可有告知你其他什么?”
洛宸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往前凑,陆晴萱见了,忽然低声笑了起来:“娘亲说,那个孩子很懂事,将我照料得很好,只是当时手忙脚乱,她忘了问那个孩子的名字。”
“……”洛宸起初还有些紧张,后来才发觉陆晴萱居然在逗弄自个儿。她有些哑然,低声呼吸了两下。
陆晴萱此时又道:“洛宸,其实认识你之后,我做过几次相似的梦,当时还以为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怕你担心便不曾告诉你。现下回想,那感觉应是当年生病时的感觉了。只是不想十年后,命运会将你我紧紧拴在一起……”
“梦里,可还会疼?”洛宸眸中藏尽了担忧,陆晴萱却摇着头笑。她再度让洛宸平躺下,趴在了她的身上:“不疼。洛宸,你既然早就对我有意,为什么不早说呢?”
陆晴萱狡黠一笑:“莫不是,你也会觉得难为情?”
洛宸:“……”
她没有说话,悻悻地觑着陆晴萱,一派被人戳中心思的无奈与无辜,直看得陆晴萱心上发痒。
这个闷葫芦,最会装的就是她,平素里看着一副闷沉模样,还不知肚子里多少坏水。
陆晴萱憋住笑,装着一本正经继续盘问洛宸:“你既然也知道害臊,还总是逗弄我,逗弄我——很好玩吗?”
“好玩。”
陆晴萱:“……”
她怎么也没想到,洛宸接这句话能接得这样快,当即羞愤地在她肩上不疼不痒捶了一下:“你少转移话题,我就问你,为何那时不直接说你欢喜我?”
洛宸眯着眼睛与陆晴萱对视良久,不答她反道:“晴萱你当真厉害,方才表现那般卖力,居然都不累的?”
陆晴萱:“……”
她张着嘴,顿时哑然。偏生洛宸说完,看她的眼神越发媚了三分,似在征询她是否还要继续。
这……这也太尴尬了……
她怎么这么……没羞没臊……
陆晴萱的脸瞬间蹿上热度,她用鼻子“哼”了一声,居然有些发了娇,从洛宸身上翻到一侧,头朝里不再看她,将一片光滑白皙的背留给洛宸。
洛宸从身后轻笑起来,也顺势躺好,拉过被子将她的背遮好,在她耳边低语:“盖好,仔细着凉。”
背对着的人动了动,低低地出气,当是在笑。洛宸勾起唇角弹指一挥,红烛熄灭,整个屋子立时陷入黑暗。
雪顶盛绽的白梅与雨中娇吐的梨花交缠,当是这世上最奇幻的溺宠……
揽翠轩的清晨,素来静谧与热闹并存。
陆晴萱侧卧着,窗外啁啾的鸟鸣传入她支棱的耳朵里,将她从残梦余温中唤醒。她将眼睛眯起一条缝,窗外天光大好。
“唉——”她不得不感慨,自个儿当真是越发懒了。自离了医庄,她的作息便越发没有规矩,换做以前,几时睡到过这般时辰?
回想起昨夜与洛宸缠绵,陆晴萱的脸又有些情不自禁地发烧,待回过身来,才发现洛宸不在。床铺已被收拾齐整,故月正安静地躺在上面。
盯着故月有一瞬,陆晴萱突然孩子似的笑了。她从床边柜上将净尘取下,似她昨夜依偎洛宸那般,将净尘靠在了故月身侧。
“两把剑也能瞧得如此出神?”
陆晴萱:“……”
“你……你怎么走路都……都没有声音?”看着悄无声息站在身后的洛宸,陆晴萱一个激灵就要从床上坐起来。但不料整个腰又酸又痛,哪里会让她起来得这般轻松?
第一次,果然磨人难耐。
“推门时有声音,是你自个儿太过在意两把剑。”洛宸见陆晴萱起得困难,眼角缝上笑意,坐到床边一边扶她一边道:“昨夜你那般辛苦,动作缓一些,莫要心急。”
陆晴萱:“……”
求求你,别老把昨夜挂在嘴边,也……太那啥了……
陆晴萱拥着被子坐起来,却没有急着穿衣服,她热着面颊瞧了洛宸半晌,忽地将自己缩进了被子里。不多时——
“……洛宸,”她声音忽地响起且有些异样,人也没有全从被子里出来,只露了半个脑袋,委委屈屈的,“有……有血……”
昨夜大概是太暗,又急着旁的事,没瞧仔细,现下再看,当真污了少许。她紧紧盯着洛宸,眼神苦苦的,像极了在看一棵救命稻草。哪知这棵救命稻草非但不同情她,反倒幸灾乐祸。
陆晴萱被看得恼羞成怒,哼了一声,抓起洛宸的手正要咬上去,洛宸却变戏法似的从旁边拎来了崭新的床单。——她怎能想不到这一层,只想待陆晴萱醒来后帮她打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