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仙Ⅰ:觅龙(55)

作者:竹丌


那是一个艳阳天,不足六岁的孙婉婉本是携弟在孙府后院一处池下玩耍,池边是一座小型的山景。彼时的赵氏虽未敢如现下这般明面上为难柳氏正房,但亦是处处暗里使着坏。

遂孙婉婉姐弟都是极不喜赵氏的,便连带着亦不喜孙济。那日,孙济见孙婉婉姐弟在池下玩得开怀,他便欲加入玩耍。彼时的孙济尚为童子,自是没有如今这般肮脏心思的。

孙婉婉姐弟不应,偏着不带孙济一道玩儿,孙济不懂自己为何被他们厌恶,孩童的心思本就单纯倔强。孙婉婉二人越是不搭理孙济,孙济便欲要赶着凑上前。孙济便是紧追不舍的跟着孙婉婉姐弟,三人一前一后,你追我赶,终跑至了那处山景上。

孩童性子直,孙婉婉嫌孙济跟着烦了,遂是朝他吼了一顿,逢是被前来寻孙济回院的赵氏闻见。赵氏为人,自是忍不得自己儿被这般对待的,跨步上了山景就给了孙婉婉一耳光。

幼年的孙婉婉被突然的巴掌直直打倒在地,其弟见此便生了护长姐的心思,喊叫着便朝赵氏手臂咬去,直直咬出两排齐齐的血印仍是未停。

赵氏吃痛,却是甩不开那童子的口的,一旁的孙济见此随即上前推拉着孙婉婉胞弟,一番捶打撕抓,童子遂是经不住这一大一小的发力,随着口中的力道松懈,童子便不慎被孙济陡然的推搡腿下一绊,整个身子从山景上坠至了池中。

彼时的孙钱方才起家,囊中羞涩,府中亦是不会请多少仆役的,遂这一切只得在场的三人知晓。

一切发生的甚快,待幼小的孙婉婉反应过来唤着弟弟名姓时,童子已是没入了池中。孙济亦未料到自己偶然一推竟害了人命,忙慌里慌张的看向一旁的赵氏,赵氏盯着那池中,直到没了挣扎的迹象方抱起孙济匆匆的跑回了院。

回到院,孙济已是害怕得大声直哭,赵氏哄了几句,见无甚有效,遂吼了起来。哪知这一吼孙济哭得愈发烈,显是有将哭声传出院外的趋势。赵氏见势不妙,心想若是此番闹出动静,便是欲赖都赖不掉了。

“娘……呜呜,娘,兄长,兄长是不是死了,我,我是不是害死了兄长。”那时的孙济心中尚存着良知,孙婉婉姐弟虽是不喜他,但他却不会生出让他们死的想法。

“住嘴!”赵氏连忙上前捂住孙济的嘴,孙济挣扎着抓着赵氏的手,眸中尽是惶恐的泪,他害人了,他还这般小,他是不是亦要像彼时那些杀了人的囚犯一般被斩首示众?他好害怕,他不想死,不想离开娘,不想离开爹。

彼时孙钱因为粮货上的交易便与县官许常德开始交好,孙济在孙钱的引领下偶然见过几次被许常德关押收监的死囚。那时的孙济还不懂那些人为什么要带着重重的锁链关在黑屋子里头,他觉得他们甚是可怜。

孙钱说,“这些人尽是行了伤天害理之事,做了谋人性命之徒,是要被当街斩首的,万莫可怜他们。”

小小的孙济想起孙钱的话就心下胆怯,哭闹不停。赵氏一边捂住孙济的口,一边怒斥道,“甚的兄长!他并非你兄长。”许是急煞,亦许是为了减少孙济心中的负罪感,赵氏遂将心中藏着的事言了出来。

孙济闻言不解的看着赵氏,他不明娘亲这话是何意?他怎的不是自己兄长?

赵氏继而说道,“济儿,你要记住,你与他们不同。”顿了顿,赵氏道,“你记住,你虽姓孙,却非那孙钱之子,此事,你定要烂于肚腹,万不可同任何人提及。”

孙济惊诧的听着赵氏缓缓的说着自己并非孙钱之子,心下错愕,难以相信的不住摇头。

“记住!”赵氏见自己儿这般没出息的模样,不时气怒呵斥。孙济这才瑟瑟的点了点头,赵氏继而道,“你放心,那没福的货色所生之子自是无福消受这孙府一切的,日后,便都是我们济儿的。”赵氏说着拾手将孙济耳畔凌乱的发拾好,“你记住,他是失足落水,并非你所害,就当是何人问你,你尽数都言自己不知。知否?”

孙济闻言眸子一转,他本就人精似的,时下更是懂赵氏话中所言,狠狠地点了点头。赵氏这才稍稍安心,又嘱咐了几句让孙济扯谎的话,留他在院内便独自匆匆朝那处池下而回,现下,她还有一个麻烦。

再次来到池下,孙婉婉已是疯也似的在池边唤着那早已不知沉到何处去的人儿。赵氏上前揪住孙婉婉的后衣领便将她拖离池边,继而摔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

孙婉婉这方看到赵氏,怒气冲冲的便要再次朝池边去,口中喊着骂着赵氏“杀人偿命”、“毒妇”之类云云。

赵氏听得火冒三丈,加之孙婉婉疯也似的扑腾让她心烦,赵氏抬头在那处树间折了根粗树枝,扬手便朝着孙婉婉挣扎而起的一条腿上去。

孩童的骨骼本就不如成人般坚实,随着树枝落下,一阵骨头错裂之声随之响起,孙婉婉随即吃痛的扑倒在地。

赵氏这才满心的走到孙婉婉跟前,蹲下,拾手掐起她的下颚,让其面向自己,冷言道,“贱坯子,你给我记住了,今日之事,乃是你那胞弟自己贪玩失足从那处跌落水的,若是你敢胡说,我便让你断的不只是一条腿了,包括你那无用的娘!懂了没!”

孙婉婉睁红了双眸怒怒的看着赵氏,赵氏的面容在她眼中逐渐扭曲,最终变成了一个吃人的妖婆。孙婉婉朝赵氏碎了一口唾沫,将头扭向一旁。

第50章

“贱坯子,我再问你一道,与你说的话,你可记住?”赵氏气煞的加紧了孙婉婉下颚处的力道,伴着腿骨处的伤,惹得孙婉婉阵阵吃痛难忍。“你若是想死,我现下便可送你去与你那胞弟相见。”

提及弟弟,孙婉婉眸中转着的泪珠瞬时落了下来,她还不能死,她尚有娘亲,若是她不在了,娘亲该是如何,她还怎为弟弟报仇雪恨?

终是悔恨不已的紧咬着牙关,孙婉婉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赵氏,点了头。

赵氏这方勾起了一抹笑,松开孙婉婉的下颚站起身,甚为嫌弃的拍了拍自己的裙摆,拂帕捂鼻,环顾着周遭,怪里怪气的道,“啧啧,此处真是阴森极了。”顿了顿,转头俯视地上的孙婉婉,“你最好知晓甚话说的得,甚话说不得。”

孙婉婉闻言抬眸对上赵氏得意的眸子,双手已是藏于袖中紧紧攥起。

赵氏说罢便抬步离开了,待赵氏的身影尽数消失,孙婉婉方吃痛的拖着残腿爬向池边。直到那日傍晚时分,柳氏差仆役来寻时,孙府方沸腾起来。

彼时孙婉婉为自保,更为娘亲,不得已由着赵氏的说辞扯谎。说是因着自己的一时疏忽,使胞弟不慎落水身亡,自己的腿是为救胞弟从山景摔下所致。

赵氏将自己与孙济摘的干干净净,孙钱便是寻了许常德手下的仵作来亦只辨出了孙婉婉胞弟确为落水致死,而原本童子身上的抓痕也随着体内涨水尽数泡去了。

那之后,孙婉婉有将此事的真相告知过柳氏,可柳氏终是怯懦,除了日夜拂泪外便是丝毫动作都未有。

落水一事无意于这般定案,自那以后,孙钱便不甚亲近孙婉婉,孙婉婉大抵也知晓,爹是因为弟弟的死一直耿耿于怀。

爹的忽视,娘亲的怯懦,胞弟的离世,加之赵氏母子的欺压,让孙婉婉在偌大的孙府中逐渐变得压抑,沉重。

直到青灵遇到孙婉婉。那日,本是赵氏欲私下将孙婉婉出嫁给许常德一偏房亲戚作妾的。孙婉婉自是不应的,遂是逃出孙府来,孙婉婉一路跑到了青灵那处的山涧。她想,这些年来,她不仅未能给胞弟报仇,自己与娘亲亦被赵氏母子欺压得愈发厉害。

她累了,实在是太累了,今日,赵氏竟欲让她嫁与一个从未见过之人做小妾,便是到了她的极限。她恨,恨自己不是男儿身,若是男儿,爹便不会这般放任赵氏母子,若是男儿,她便可随着爹打理粮商,孙府,亦不至于被豺狼觊觎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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