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仙Ⅰ:觅龙(40)

作者:竹丌


“家中可是尚有爹娘?”

“耳闻只余一八旬老母。”

金桦闻言颔首扶思,“许常德是何时离县的?”话问的是那名唤方鸿的青年。

“回,回大人,那狗官离县已有五六日了。”方鸿抬眸思索了些许方大抵说出了个日子,若非被那狗官的差役打折腿赶出县,他亦不会半夜腿疾难忍看到那狗官趁夜策马潜逃的一幕。

“速派两名精兵驱快马自溪县赶至徐州将许常德带回。”卷款罢官离县,无非是往着祖籍而去,金桦从腰侧掏出一金章令牌交于南容简,令牌上刻印着一条盘沿缠绕的金龙。“将此令牌一并带往,务必将许常德带回。”

南容简俯首恭敬的接过令牌,颔首抱拳,“是。”转身招来后方马车处的两名精兵,待南容简将一切交代妥当后金桦方再次开口,“差随医将方鸿二人看诊,遂一并带回溪县。”说罢转头看向一直静立的苏韵忱,暖笑道,“天色渐晚,苏苏可是一道随我等进县?”

苏韵忱清眸一怔,显然是未料到金桦已然看破了自己的伪扮。恢复常色颔首应好,她本就是为到此地,若非那接连一月的洪灾将下游的乡县摧毁,自己亦不至于寻了那难行的山路,驾马行了近一月。金桦闻言甚喜,彼时来人已是将方鸿母子搀回了马车处。

一侧的南容简闻言这才回神看向苏韵忱,金桦非是易亲近之人,此番一见便如此称呼,莫不是之前相熟?然思及金桦多处宫中,就算是出宫亦是除了那次猎礼便是现下,猎礼在于荒郊密林,显是不可能结识什么人的。

南容简一脸的诧异,再观那白衣“男子”,风度不凡,模样亦是十分俊朗,心里的疑惑便是更加,遂拱拳作揖,“在下南容简,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苏韵忱拱拳回礼,“在下苏尘。”淡而简语,既是男装扮相,那便一并伪名的好,说罢便起身而立,她看出了南容简的疑惑,自是不愿与其多言的。金桦闻言一笑,对苏韵忱的回答却是未显惊奇。

“此处荒芜,还是早些进县罢。”金桦开口接下话头看向苏韵忱,苏韵忱遂随着金桦径自朝县门处行去,后方正低首进食的筱瓸见势随即扬蹄跟了上去,南容简则是盯着俩人的背影许久方回过神来,转身回到马车处朝四下的兵士交代一番后方牵马跟上。

“苏苏怎会到此?”金桦未见到苏韵忱的马,想来从东境密林南下至此路途甚远,就算步行亦不可能一月便到,遂猜测路上是出了何事。

彼时筱瓸已是行至金桦与苏韵忱身后,正轻蹄而随。

苏韵忱驻足朝筱瓸看去,筱瓸对视而上,走到了苏韵忱的身侧,苏韵忱扬手拂了拂筱瓸的赤鬃遂收手赞道,“这马儿甚通人性。”筱瓸闻言扬蹄一啸,显是颇为自得。金桦见此惊喜,筱瓸性子甚烈,从不会如此主动亲近除了自己的任何人。

“走了山道,本是驾马的,途中遇到户人家,经此洪灾,庄稼尽毁,遂将马儿赠与了老人家。”苏韵忱接上金桦适才的话,顿了顿淡然敛眸道,“来此,是为了祭拜家母。”

金桦闻言不安的抬眸看去,心下责备起自己提了此事,再见苏韵忱并不因此事过多感伤方放下心了。实则是此事于苏韵忱而言已然过去数百年,其中早已历经无数生死的苏韵忱早就对此淡然若态。金桦局促的摸了摸后脑勺,话锋一转看向筱瓸道,“它名唤筱瓸,苏苏可是除了我之外它第一个喜欢与亲近之人。”

筱瓸闻言踏蹄走到了金桦身侧,金桦遂拂手摸了摸筱瓸的赤鬃。苏韵忱勾唇看去,淡然一问,“小白?”心道这名是极适合的,但配到此等马儿身上不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去。金桦闻言笑出了声,心知苏韵忱自是误以成了那两个字,遂道,“‘筱’乃‘片云自孤远,丛筱亦清深’的‘筱’,‘瓸’则是……”金桦顿了顿,那处的苏韵忱尚在思索“筱”字,这处的金桦已是泰然的拾起苏韵忱的手,低头在其掌心勾出了“瓸”字。

苏韵忱垂眸看着,似是十分认真的端详,“呐!便是这个‘瓸’。”金桦写完便笑着抬眸看向一脸平静的苏韵忱,清眸相对,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失礼时方惊乱的收回握着苏韵忱的手,心脏猛跳的转过身去,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两声。

尚沉浸在马儿名字的苏韵忱自是未注意金桦欲盖弥彰的掩饰。后方的南容简看着前处一“男”一女如此亲近的谈笑,甚是是接触,心中的匪夷所思愈浓,想来自己一路半月与殿下说过的话都未超过百句就感觉心塞异常。

大队一路至溪县城门,城门口上写着“溪县”二字的城匾已是被污渍隐去大半,四下亦是荒凉得不似一座有人气的地方。城门口大开无守,想来守门的兵役都逃散了罢,门下阴暗处卧躺着衣衫褴褛的乞儿,乞儿闻见马车的声响随即抬眸观望。

金桦与苏韵忱携着筱瓸率先进了县门,南容简与马车随后,一进到里处,地上皆是被洪水淹没褪去的狼藉,或闭或开的店门,倒地浸水的摊位,踩烂的水果蔬食,不时路过的百姓。金桦睨眸朝远处看去,正巧看见一满身湿透的土狗正翻食着地上的烂果。

“大人,前处便是小民的客栈,店内怕是早已被洪水洗净,若是大人不嫌弃,遂先前往暂住。”彼时后方的方鸿拄着一枝粗木拐杖走了过来,指向前处店门微开的客栈。自洪水肆意,溪县的大小店门摊位皆自被淹没,时下虽是退去了水,但屋内也不见得比街上好到哪去。

金桦顺着方鸿的方向看去,远远的便可见到一块垂落一半的牌匾,牌匾上刻着四个依稀可见的大字——往来客栈。抬眸思索了片刻,遂颔首唤来后方的南容简,“将马车赶至地势高些的地方,取些粮食发与适才路经的百姓。再差人去将那处收拾出来,今晚便住在那处罢。”

“是。”南容简领旨后遂安排了下去,待将客栈内收拾妥当,金桦一行便入住了进去,天色已晚,遂勘探洪源之事便只能等到明日了。

金桦的屋子与苏韵忱的相近而邻,彼时二楼的屋阳处,苏韵忱正倚杆对月而坐,夜半的月带着潮落的冷清,却是极其静美的。金桦从方鸿那处了解到溪县这些年的历况,溪县在先君那会儿本是一处不知名的乡野地界,后来一日愈发壮起,虽是县名,但发展却远比涪佑一些城地大。

溪县的父母官便是那下调的许常德,除此之外还有一门陡起的大户人家,祖籍姓孙,现下的家主名唤孙钱,是个卖粮的大商股,自灾情之后一家老小便搬去了祖上闲置的别屋。别屋建于地势高耸之地,洪水自是无从侵扰的。

金桦了解到,孙钱家的粮店在那之后便关了门,每每有上门之人,不论是讨米还是买粮,孙钱都差仆役尽数驱赶了去,直言已是无米。溪县的百姓哪里会相信孙钱的话,无非是想囤积私食或是趁机大卖一番罢了。就算如此,孙钱别屋那处也仍会有人不弃的前往。

待将明日的行程交代给南容简后,金桦方起身回了屋,屋阳的皎月不时照进屋内,明日尚且还需早起,遂而金桦便吹了烛火欲将屋阳的槅门拉上。来到槅门处却看见了隔壁屋阳上不知坐了多久仍在观月的苏韵忱。

清冷的眸子在月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辉,虽是男儿扮相却是藏不住那份心往的期许,金桦只是一眼便深陷了去,手上拉门的动作转为了抬步而出。如此入神,苏苏是在想什么呢?金桦心生好奇,却是未有出声打断这片宁静。

对月而思,又是身处故地,苏韵忱自是思及了儿时与娘亲相依为命的种种。许久,直到金桦都忘了睡意时苏韵忱方蓦地开口,“夜已近晚,金姑娘早些歇息罢。”说着,苏韵忱便转头朝正盯着自己的金桦看去。

苏韵忱早就知晓金桦在那处,本以为她是有事与自己说,没想到那人竟这般痴痴的盯着自己望了许久,若非那愈发怪异炽热的目光,苏韵忱方才不会开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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