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面容跟老顾有七八分相似，行为举止却与老顾截然相反。

比如老顾从来都不会顺她的意。

除非是某些原则性的事情，但自从他离开之后，已经很少有人管过顾钰。

两年前还有奶奶，现在她只有自己。

面颊上被带茧的手搓了搓，顾潇洒生怕手上沾点不干净的东西，连忙收了回来。

“丫头，以后莫要再离家出走。”他话里带着三分严厉。

二哈用嘴扯了扯失神的顾钰。

“好。”顾钰右手紧握成拳，慢慢垂在身侧。

顾潇洒开怀大笑，“好好，那爹也依你，地址就选在西市靠近怀远坊正大街那处的三间铺子。”

此话一出，众人不惊屏住呼吸。

别人开店，向来只是开一家店面，除了些需要放东西的，会多占用一家铺子，像顾潇洒这种手笔，当真是罕见。

顾钰拉着人，往边上去。

寻了处适合说话的地方，她说：“老顾，我是谁？”

“顾钰丫头。”顾潇洒挺起腰板，大手一拍自己的将军肚，他道：“丫头，莫不是糊涂了？”

名字对得上，可为什么跟老顾平常严肃的形象一点了都不搭。

顾潇洒伸手摸了摸顾钰的头，确定人没发烧，稍微安下了心。

“小娘子，你没事就好。”人群之中挤出了一个穿戴粉色的小姑娘，拉着顾钰兴奋的叫嚷。

“你是谁？”

“我是云容啊，小娘子。”云容露出迷茫的表情。

顾潇洒连忙扬声吩咐下人，“速去请王大夫过府一趟。”

顾钰急忙闭着嘴，装作若无其事。

她现在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眼前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老顾，只能挪动着步伐到了二哈面前。

“你说，现在到底是个啥子情况？”

二哈昂着高贵的头颅，“汪汪……”你们这群愚蠢的人类，本汪只跟宿主讲话。

人狗本就语言不通，全靠顾钰强撑。

要不是刚刚她用手机录了音，差一点就被这只汪星人用外表单纯的模样给骗了，明明是精通中文的二哈，偏要返璞归真。

“丫头，若有其他事情，先暂且不论。咱们先回家里面去，有何事再慢慢细说，可好？”顾潇洒和颜悦色的拉起了顾钰，往顾府的方向去。

身后几个下人，也没去捡那些衣袍。

等他们走远了些，才有些贫穷人士上去捡东西。

“古人诚不欺我也，顾二郎家财万贯，天下巨富。”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从地板上捡起一套衣袍。

另一名书生附道：“此话不假。”

“你们这群书生懂什么？想那顾二郎年少成名，有陶朱公之才，为人又好散乐施。前些年黎江发水灾，捐赠所有粮食，当真是今世奇人。”

“也就可惜了，明明那相貌不赖，偏没有个姑娘家能嫁入他家当做续弦。”不良人打扮的男子手捧一碗西市腔酒。

那名捡衣袍的书生，不禁有些羡慕道：“若谁娶了顾二郎家的小娘子，大底是天上掉下的好福气。”

“要是我的话，那该多好？”他不由来的感慨。

“天还亮着，就别青.天白日的在这里做梦，想娶那小娘子也得你有福气。知道人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那小娘子心里早就成了个小情夫，还轮得到你。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得好。”不良人显然是醉了。

“老张，给我们这些读书人涨点儿知识呗，那小情夫是哪家的？”

不良人笑了，指着顾家人远去的方向，“打小起，整天跟在这小娘子后面那个不就是了。”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明白了七分。

顾二郎有个义哥，虽是不个不成器的，但他家郎君倒是个心思活络的，整日里就跟在顾二郎家的小娘子身边。

要说两人年纪，称得上般配。

但有些知根知底的就嘲讽道：“呸，我前几天才在窑子里见到他，就那德性，要是有谁家的小娘子跟了他，可就遭罪了。”

围观人群唏嘘不矣。

作者有话要说：——知识普及：1.小娘子是指别人家的女儿，通常丫鬟们都唤小姐为小娘子。

2.郎君是指别人家的儿子。

3.阿郎即为老爷的意思。

——顾钰：老顾，你刚刚乱扔垃圾了。

顾潇洒：顾某见天气渐趋于寒冷，特意送给街头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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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长安城内坊间居住，素来有东贵西富之称。东处往来皆达官贵族，西边住的都是富甲商豪。

顾府就坐落于皇城脚下的颁政坊，顾钰一抬头就看见金光闪闪的“顺义门”三个大字。

一路走来，能听见混沌曲的叫卖声。

云容凑近顾钰旁边问道：“小娘子，你可是饿了，想尝一尝萧家馄饨？”

未带顾钰回答，顾潇洒就扬声吩咐：“去买几碗牢丸过来。”

混沌又名牢丸，以面皮将肉包之，配以馄饨汤，鲜香清洌。除了汤混沌，还有蒸混沌，又叫笼上牢丸。

“一碗要汤，一碗用蒸。”好不容易穿越回千年盛唐，顾钰当然想吃个够本。

尚未等到混沌，就先等来了医师。

老郎中白发苍苍，前些年从太医署辞官，在东市开了家小药铺，大中午饭顾不得吃，便来了顾府。

先是望闻问切一番，他才端坐在一旁，抿了一口茶水，方才娓娓道来：“小娘子身体并无大恙，仔细好好调养便可，用些安神药养气净心，不出多时，便生龙活虎。”

听罢，顾潇洒松了一口气。

亲自将老郎中送出了门，付了铜币，赠予了绢帛。

顾钰在房内已经吃上了馄饨，比起现代皮薄肉厚的饺子来说，这里的馄饨多了点原生态的味道。

“且吃慢一点，爹爹早让人准备了切鲙。以后可不许在不声不响的离家，要不然也该带些钱财。”

“知道了，老顾。”顾钰头也不抬的回。

顾潇洒变了脸色，仔细打量起顾钰，音容相貌皆未改变，唯有那说话的语气怪了些。

莫不是中邪了？

他神色怪异的说：“这几日内，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顾钰刚想怼他一句，二哈汪汪叫不停。

她恍然醒悟，眼前这个并不是老顾，而且可能是因为她的出现，人家的女儿已经消失，或许不知道在哪个旮旯角落。

“自打我今早醒来，就只记得你是老顾，我爹。”

顾潇洒心下一惊。

“尚还记得何事？”他脸色刹白，又庆幸女儿有命回来。

顾钰瞅瞅周遭，“要在西市开一家店。”

“无碍，无碍，爹都依你。”顾潇洒又命人在城中寻找巫医。

午时，顾钰吃到了切鲙。

鱼片被切得像纸一样薄，如同雪花般飘落在盘中。

“长安城内还有什么别具一格的美味吗？”她用筷子夹起一片，依稀能看得见清晰的纹络，咬上一口，肉质清爽，唇齿之间还残留着甜味。

云容眼里闪着雀跃的光芒。

“西市里面叫卖的角黍，上次李三哥儿排队买蜜淋凉粽，想想云容这嘴儿就馋了。”

“透花糍、软枣糕、玉露团、毕罗、酥山、寒具……”云容边说边晃悠着指头再数，绣口一吐就是整个盛唐美食。

顾钰在心里面盘算着，在现代没有将点点乐的事业发扬光大，那现在不失为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对了，如今是何年？”

云容心里暗自嘀咕，小娘子当真是将所有事情给忘光了。

“武周三年。”她眼里的光彩顿时暗淡了下来，蓄满了晶莹的泪珠：“小娘子，你可别不要云容。”

云容体态丰腴，哭起来含羞带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