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同行(83)

作者:七画


宋卿几乎是立刻恢复了平静,声音微微颤着,“你呢,你不是被——”

关禁闭,整整一个半月,她不忍说出口。

闻奈抬头朝她看去,笑得温婉动人,“我啊,很开心。”

宋卿想:闻奈,我还不至于那么没有心。

第69章

最终目的地还是定在了江城。

宋卿起初是拒绝的,她说:“去江城最好的季节应该是冬天。”她有些私心,或者说执念,想在漫天风雪里与闻奈执手同行。

就像书里写的: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而且冬□□近年节,她存了些难以启齿的心思,是贪恋,妄想,占有欲,不够坦荡,不够磊落,可这样隐秘的欢喜足够勾起心底的战栗。

闻奈只用了一句话便让她丢盔弃甲,她说:“我想看看你在意的地方。”

宋卿愣愣地答:“那就江城。”

她失神地回忆起宋知意的母亲。

——

江城是座边陲小城,由于历史原因,各类宗教盛行,巴洛克式的建筑物,不似其他古典城市错落有致的浅灰色方盒子,记忆中的江城是恢弘的穹顶,高耸的尖塔,坚毅的雕塑,凝重的色彩。

宋卿觉得,每年雪铺起来的时候,最为浪漫。

宋母是南城本地人,宋父是读书出来的高材生,每年过年,宋家会在江城停留至大年初七,年年如此。

宋卿十八岁那年,宋斯年带回来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孩子。

她从未见过那样开心的哥哥,堆了几个丑不拉几的雪怪,笑得牙不见眼,“这个是妈妈,这个是爸爸,这个是卿卿,这个是我,这个......是阿秀。”

他咧着白牙,说话冒着热气,“呼——,卿卿,等我毕业就可以结婚了。”

阿秀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月牙,就是长得太瘦弱,皮肤白皙到晶莹,透出青色的脉络。

听宋斯年讲述,他与阿秀是大学同学,在当事人极尽词汇的描述下,他们的相遇相知是个很富有文学气息的校园故事。

宋斯年谈论起细节,阿秀总是红着脸。

宋母心疼阿秀,大年初一斋戒,她从祖父精心喂养的鸡群里挑了只膘肥体壮的老母鸡,小火慢炖五六个小时的鸡汤,鸡肉鸡骨都变得酥烂,“阿秀又不信教,不用守斋戒的。”

阿秀推拒不得,清澈的鹿眸瞬间慌乱,她分了只鸡腿给宋卿,腼腆地笑笑,“妹妹也吃。”

宋卿知道,阿秀是在讨好她。

但其实不用,只要宋斯年喜欢的,她都无条件喜欢。

她那天也破了戒,满肚子荤腥,不太适合去寺庙烧香,宋父象征性地斥责了她几句,让宋母买了些香蜡纸钱,他们离开的时候嘱咐宋斯年照顾好妹妹和阿秀。

宋斯年连连称是,待父母走远了,他笑着哄宋卿:“卿卿,我和阿秀要去鹊桥,你要不要去?”

鹊桥,就是一座九孔的古石板桥,由于是古物遗迹,江城的城市规划将它纳入了保护区,古朴的石桥背后就是城市的霓虹,是种梦幻的视觉冲击。

“听说牵手走过鹊桥的情侣一定会天长地久。”宋斯年耐心地同阿秀解释。

阿秀体弱,手揣在宋斯年宽敞的衣兜里,眸子亮晶晶的。

城市道路雪扫得很干净,鹊桥栏杆上的雪却堆得冒尖儿,栏杆上挂满了红绸,被水汽凝结成梆硬的冰柱。

宋卿说:“你们去,我给你们拍照。”

宋斯年给她抓了把太妃糖,“等你走鹊桥的时候,哥哥也给你拍照。”

宋卿不置可否,只觉得这样的话让她心头空荡荡的。

阿秀与宋斯年背影相互依偎,一脚深一脚浅,他们提前准备了根红绸缎,摘手套的动作显得笨拙不堪。

宋斯年指尖冻得通红,阿秀心疼得给他呵气。

阿秀捂暖他的手,宋斯年趁其不备吻了吻她的侧脸。

......

宋卿剥开了糖纸,浅褐色的硬糖碰到舌尖,绽开浓郁的奶香味儿,很甜很甜。

——

宋卿走在院里消食,闻奈就站在她的侧前方,打电话安排着事情,眉心微蹙,神情专注,她单手插兜,目光一错不错。

“好,孟老师,我们一小时后到。”闻奈挂断了电话,她招手让宋卿过来,说:“我约好了医生,你去做个检查。”

宋卿才知晓她打电话的目的,解释道:“我能跑能跳的,真的不用看医生。”

刚才林星禾说在半山腰遇见一辆前脸损毁严重的车,提及昨夜下了场连绵的雨,很容易出事故,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遭了殃。

闻奈立刻问他车牌号,林星禾只记得最后两位,但车的型号颜色都对的上,这无疑说明了倒霉蛋就是宋卿。

闻奈脸色很冷,语气稍重,“你为什么不说?”

而宋卿则在想,她怎么能把车牌记得那么清楚?这是不是说明,闻奈对她的关注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宋卿抿了抿唇,“很小的车祸,我没有问题。”

闻奈两次的回答都一样,她伸手理了理宋卿的衣领,抚平褶皱,嗓音温和,“别让我担心,好吗?”

谁能懂这种语气的杀伤力?

明明安排好一切,已是不容置喙,却偏来征询你的意见,温柔又霸道,像直接宣告把你纳入自己的保护圈里。

宋卿深陷其中,讷讷道:“好。”

林星禾挠了挠头,察觉出气氛的异样,脸也变得红红的,但就是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抚掌一笑,说:“这样也好,我以前看新闻,有人也是出了车祸,外表一点儿没受伤,结果自己走到医院就不行了,诊断出来是器官大出血......”

他越说,闻奈的眉头就紧一分。

宋卿的手被攥得十分用力,忙说:“你不是说想去江城旅游,我现在订两张机票。”

“呜呜呜,我也想去旅游。”林星禾假哭道,没人搭理他。

闻奈按住她的手机,“机票我已经买好了,下午六点的航班。”

宋卿刚想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证的,又想起曾经在苍南古城的客栈登记过住客信息。

“嗯。”她点了点头。

闻奈当机立断,“现在就去市医院。”

她又突然想起,这次回观山澜是余叔亲自来接,自己的车放外公家车库了,她因常年不回家,车一年到头启动不了两回,要提前送保养才行。

闻奈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林星禾身上,“星禾,忙吗?”

林星禾立马拍了拍胸脯,“小姑,交给我!”

离开观山澜的时候,余叔急匆匆地跑下来,喊道:“闻奈小姐。”

宋卿步伐稍顿,尽管已经对闻奈的家世有所耳闻,蓝图也提前打了预防针,她仍是在这瞬觉得彼此间的沟壑如天堑一般难以逾越。

不过顾十鸢曾说:“搞纯爱的人真矫情啊。”

宋卿认为这不是矫情,这是赤忱,是年下愈挫愈勇的决心。

闻奈问:“怎么了,余叔?”

余叔扫了眼宋卿,微凉没有情绪,“先生说,宋小姐今晚可以暂住客房,晚上安排了餐食......”

“我很忙,没时间。”闻奈牵着宋卿的手,转身就走了,这次甚至连“林先生”都懒得叫。

余叔一时间愣住。

林潮海出现在他身后,拐杖笃笃笃地响,“老余你输了,我就说她是在挑衅我。”

车里,闻奈与宋卿都坐在后排,闻奈心不在焉,宋卿握着她的手,克制地压下唇角。

一时没人说话,林星禾自觉扮演好司机的角色。

车飚得很快,不到四十分钟便到了市医院,林星禾经纪人有急事找他,他又怕小姑下午去机场不太方便,便把车钥匙留下,让邵晴派了辆保姆车来接。

孟医生是医院的权威,是闻青云的旧友,他二话没说给宋卿安排了绿通,全程缴费检查都打了招呼。

闻奈十分感谢他,笑起来,“麻烦孟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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