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同行(65)

作者:七画


宋斯年恐吓她,“回家就挨打。”

这时,一张包装完好的湿巾纸出现在两人视线之间,“用这个擦。”

是个姐姐,姐姐逆着光,脖子上挂了耳机,伸过来的那只手修长白皙,宋卿看呆了。

第54章

这件事儿当事人记忆都很模糊,毕竟在宋斯年印象里,祝遥领着宋卿干了太多混账事儿,抽烟,逃课,打架,扎校长爱车的轮胎。

那几个月的宋卿皮实得像只小猴儿。

宋斯年以为宋卿是青春叛逆期到了,想管又不敢管,想骂又不敢骂,生怕把这小孩儿的逆反心理给激出来,再加上那段时间课业很忙碌,他只好隔三差五在宋卿学校门口蹲点,每次遇见祝遥都要阴阳怪气地骂两三句。

可是祝遥才是真正的叛逆小孩儿,初三的孩子目中无人嘴皮子利索,回击起来丝毫不落下风。那是宋斯年过得最憋屈的几个月,他再怎么凶也不能打小女孩儿吧。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一封情书的出现。

“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宋父刚出完差回来,身上的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换,扑面而来风尘仆仆的味道。

宋斯年吸了吸鼻子,看清楚粉色信笺纸上面的落款——“祝遥”,咬牙切齿地问:“妈,你在哪儿找到的!”

宋家兄妹从小到大都很听话,宋母头一次撞见这样的情况,站在那儿有些手足无措,“就在你妹妹书桌上。”

“你还敢带坏么么!”宋父气得扶额,嚷嚷着要请家法,宋母象征性拦了一下,也觉得宋斯年给妹妹看情书这件事做得非常过分。

宋父手边还放着工程测绘箱,里面的器材都相当昂贵,他最后残存的理智促使他去拿了墙角的钢尺,“跪着。”

宋斯年梗着脖子不跪,拾起了被踩脏的情书,一眼就看完了。

祝遥的情书写得和她这个人一样刺激,就一句话言简意赅——“我亲你的时候你耳朵红得好可爱,要不然我做你女朋友吧。”

宋卿在下面回复了——“我考虑一下”。

信还没送出去,要不然也不会被打扫卫生的宋母发现了。

宋斯年喉咙哽了哽,感觉有口气堵着,卿卿喜欢女生!他宝贝妹妹弯了!他能向谁说?他没办法说!

“噗通”一下,一米八的大小伙子跪着的时候像堵墙似的,宋斯年心里悲愤不已,他想变成手榴弹和祝遥同归于尽,如幼兽一般嘶吼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是,我谈恋爱了。”

“啪!”这是第一下,宋斯年手臂上出现了一条血痕,他疼得龇了龇牙,一个字儿没往外蹦。

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宋斯年手上腿上都是伤。

宋父搬了个椅子在他面前坐着,把寒气逼人的钢尺当拐杖一样杵着,“宋斯年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高三了?!”

宋斯年低下头,舌尖的软肉被自己咬得稀碎,一股股血腥味儿往鼻尖儿上冲,他忍着恶心,说:“知道。”

“改不改?”

“改。”

“爸爸,情书是我的。”

这一声无异于平地惊雷,惊呆了宋父宋母,吓坏了宋斯年。

宋斯年锤了下地板,眼神恶狠狠的,“是我的!”

宋卿身上穿了条浅蓝色的睡裙,前面印了很大的卡通娃娃,一脸沉静,“是我的。”

“你滚开。”宋斯年咽了口血水,额前有汗滴下来渗到眼睛里,刺得难受,“是我的!”

“我的。”

“我的!”

“......”

“够了,你们两个还挺团结,一个跪卧室,一个跪客厅,防止串供。”宋父怒不可遏,执着地认为是宋斯年带坏了宋卿,打得更狠了,至于宋卿也挨了几个手板,挨着挨着睡着了。

——

“你离宋卿远一点。”宋斯年警告道。

祝遥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从手包里抽出一支烟,翻到支打火机,想了想又扔了回去,抬眸说:“如果,我说不呢?”

宋斯年拧着眉看她,他的断眉是有次出任务的时候,被掉下来的正在燃烧的木头蹭伤了,落了疤也长不出眉毛,他看着像随时能捏碎别人脑袋的狠角色。

倏地,他笑开了,整个人又无比清爽,“那你去找她,我懒得管你,你看卿卿现在还理不理你。”

这才让祝遥有了种难受的感觉。

“叮铃铃——”手机铃声响了,宋斯年看了眼来电显示,表情募地肃然,没有丝毫犹豫接起电话。

对面说话很急,背景是杂乱的汽笛声,“宋队,你是不是在盛景?”

“我在,怎么了?”

“隔了一条街,万宝路,有个初中孩子想不开要跳楼,老三今晚吃坏了肚子,宋队,你......”

“我马上过来。”

“行,嘟嘟嘟......”

宋斯年快步离开了,临走的时候没给祝遥一个眼神。

等他走后,天台就只剩下祝遥一个人,她吹了会儿冷风,打了电话告诉景女士有点事儿先离开了,对方除了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还询问了对宋斯年这个相亲对象印象如何。

天台山风很大,头顶的月亮也大,祝遥的脸被冷风吹得绷紧,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咧了咧唇角,说:“挺好的,像个英雄。”

宋卿也是个英雄,可惜今晚错过了。

“那就好,哈哈。”景女士平复了一下兴奋的情绪,说:“你们年轻人合得来,你以后在南城时间多,没事儿来家里坐坐,我们两家挨得近......”

“知道了,小姨。”祝遥的笑带着几分悲凉。

——

顾十鸢把家长们挨个送上了车,转身去找躲在门背后的宋卿。

“都走了?”宋卿坐在楼梯间的地上,手边儿摆了瓶矿泉水,脸颊上是不正常的潮红。

顾十鸢伸手去碰她额头,摸了下缩了回来,“走了。”

宋卿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

“晚上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

“没流量,关了忘记开。”

“你行李还在我车上,要我给你捎家里去吗?”顾十鸢轻声问她。

“不用,我今晚就住这儿。”宋卿懒洋洋地撑着脸,眼神呆呆地看着前方,有种喧闹过后的孤寂感。

“行吧,实验室催我加班儿,我把箱子给你扔前台。”顾十鸢搓了搓她的脑袋,转身去停车场找自己的车,开后备箱,搬行李箱,折返找车,忙忙碌碌了十几分钟,转眼一看宋卿还坐在地上。

“欸,这怎么有块望妻石啊。”顾十鸢抿着唇嘲笑她。

宋卿生病的时候呆愣愣的,脑筋转不过弯儿来,说:“在哪儿?”

“哎,傻子。”顾十鸢戳了下她的脸,一边说“我走了哦”,一边上了车没走,发动机的轰鸣声惊扰了广场喷泉周围的鸽子。

它们扑棱棱地飞起来,踩着湖面上飞了一圈儿,最后又歇回了喷泉附近,有几只停在宋卿身边儿,把她簇拥得像座石刻的雕像。

良久,从光里走来一个人。

顾十鸢瞧了一眼,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你没上去。”闻奈眉眼含着愠色,手上捏着个纸袋。

宋卿如梦初醒,回答得很迅速,“不想上去。”她仰着脸抿了抿唇,灯光刺着眼睛,她垂眸的时候含着温热的泪。

如果闻奈没看错的话,刚才是看见某人嘟嘴了,是在撒娇吗?

闻奈不太确定,她轻轻吸了口气,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你怎么了?更难受了吗?”

“不是。”宋卿摇摇头。

女人双手撑着脸,脸被挤得圆嘟嘟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漂亮得像瓷娃娃,闻奈第一次见宋卿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

而且现在的瓷娃娃更漂亮了。

宋卿突然叹了口气,往旁边挪了挪位置,拍拍身侧的空位,说:“坐这儿,这儿干净。”鸽子被她吓得飞来飞去。

闻奈犹豫片刻,挨着她坐下了,两人之间紧密得贴在一起。

女人香水的味道毫无防备地侵袭着宋卿的嗅觉,她左通右不通,右通左不通的鼻孔倏地通透,她狠狠地嗅了一口,说:“累了。”靠着闻奈的那边心脏似乎有微微滚烫的水灌进去,她脚趾尖儿都泛着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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