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同行(119)

作者:七画


也许,林潮海的生命快走到尽头了。

“我马上回来。”闻奈示意余叔挂了电话,立刻转身下山。

七日已结束,宋卿计划今日下山。

宋家父母由阿秀姐姐与顾十鸢陪着,昨夜就已经回了南城市区的家,至于宋知意,在周末过后,就去了学校留宿。

这孩子也曾提议过要留在玄清观替父亲祈福,但是懂丧葬事宜的人说她年龄太小,不适宜呆在墓葬附近过夜,所以宋卿就把她送回学校,承诺过几日来接她。

原来的宋卿是不信牛鬼蛇神之说的,但现在她却无比希望世上有鬼神,让诸天神佛保佑宋斯年的往生之路顺畅些。

宋卿走到清净散人身后,还未来得及出声,这位鸡皮鹤发的老者就开口说:“快走吧,下雨的路泥泞不好走。”

下雨?明明是青天白日。

换洗的衣物装不满背包,宋卿单肩背着包,神情微怔,道了声谢以后,又捐了不少香火钱才转身离开。

就那么恰到好处,早些晚些她都看不见闻奈的背影。

“呵呵呵......”道长轻笑出声,长笤帚磨蹭着水泥地面,呼起焦黄的落叶,缤纷得像振翅的蝴蝶,“快走吧,再不走追不上了。”

宋卿拱了拱手,问:“她一直没进来吗?”

“欸。”道长摇摇头,“我每隔一天都能在这棵槐树下看见她,从来没进来过,人人都说近乡情怯,也许近情情更怯呢。”

宋卿欣喜不已,压抑不住见她的想法,抬步就要离开。

道长叫住她,“来的第一天你说心中有惑,我说时机未到,需沉下心来思考,我如今看你眼神清明,应该是明白了。”

宋卿笑了笑,“是,明白了。”

“嗯,你住了几日,天天早课也很辛苦,送你张姻缘符,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前生造定事莫错过姻缘。”道长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张黄纸符箓,递给了面前的香客。

宋卿双手接过来,微微躬身表示感谢。

告别以后,她撑着竹杖,大步流星地往山下走,前方道路曲折蜿蜒,树林阴翳,野草丛生,很难窥见人的影子,即使有人,在十米开外都被遮得严严实实。

最后转过弯折的煤渣路,连通村道公路,视线才豁然开朗,远远眺望到整齐排列的白色墓碑,守墓人的屋子升起来袅袅炊烟。

宋卿站在路边的平台上,胸中激荡的情绪,逐渐平复成淡然。

她回头望了眼,玄清观已经悄然隐匿在山林之中,只能看见拔高的金色顶针,明明来时觉得艰难险阻,离开时却是天道通途。

临走之际,她要去给宋斯年上一炷香。

同守墓人打完招呼,她踩着枯黄的草地慢慢走,毫不意外能在这里遇见闻奈,像那种心有灵犀的感觉,暗自涌上来隐秘的窃喜。

她看着闻奈俯身拨弄了下烛芯,火苗腾得跳跃起来,不知看了多久,逐渐发起呆来,等到神思再恢复之时,心悦之人正戏谑地盯着自己。

宋卿立在原地,双手被在身后,手指绞在一起。

但她面上不显,仍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谁也窥不见她的窘迫。

当然这只是她的自以为是。

闻奈看着这人傻不愣登的,叹了口气,微偏着头,眼神温柔似水,主动道:“不抱一下吗?”

说罢,她眼前一花,即刻撞进一个微凉的怀抱之中。

宋卿用下巴蹭着她的头顶,眼神眷恋极了,嗓音沙哑,“当然要。”

闻奈低下头,把脸埋进她的胸口,深吸了口气,还是熟悉的木质调,心安下来,迟疑道:“你是不是踮脚了?”

宋卿:“......”

等到怀抱温热,宋卿撤开半步,眉梢轻挑,“你对我的身高这么不自信啊?”

看见她张扬的神情,闻奈居然眼眶有点酸,鼻尖儿微红,说话带着鼻音,“你有高我这么多吗?”

宋卿盯着她的眼睛,说:“那你低头看看我有没有踮脚。”

闻奈依着就去看了,刚垂下头,脸颊上飞快地擦过湿润温热的唇瓣,像果冻一样弹软。

“你!”闻奈看向她,却是意犹未尽地勾起唇角。

“我怎么了?”宋卿佯装迷惘的样子,掩饰地眨巴眨巴眼睛。

闻奈露出好笑的神色,“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宋斯年比我都想看见你。”宋卿正色道,牵过她的手,面对着篆刻着宋斯年名字的墓碑,噙着泪,轻声说:“哥哥,我正式和你介绍一下,她叫闻奈,是我的女朋友,是我相伴一生的恋人。”

她紧张地攥出了汗。

闻奈都感觉到了,心里淌过一阵暖流,并没有反驳。

第99章

不出道长所言,真的下了雨。

她们在墓地耽搁了时间,又被突如其来的雨势困住,不能及时赶到山脚。

余叔作为年薪百万的管家,自然考虑到了出行的各种因素,提前备好了雨伞,以确保万无一失,但出乎意料地被拒绝了。

“余叔,你先下山吧,我们等雨小了再离开。”闻奈牵着宋卿的手,在小木屋的屋檐下站定,目光温和地看着他。

余叔略感诧异,他已经做好了淋雨的准备,心里有些复杂,“您可以和宋小姐一起撑伞。”

闻奈看他手里仅有的一把伞,摇了摇头,坚持道:“你先走,可以拿了伞再来接我们。”

换了种说法,余叔勉强能接受,于是轻顿以后,点了点头,“那请您等我片刻。”然后撑着黑骨伞独自闯进连绵细密的雨丝里。

天冷起来,浓雾沉郁,很快就看不见人与树木的影子。

房屋周边外扩了一米宽的水泥面,侧面堆放着整齐的木柴,被塑料薄膜遮着,雨打下来,噼里啪啦地响。

守墓人在角落砌了土灶,斜斜地支了铁皮烟囱,灶上煮了沸腾的茶水,她灌满陶壶以后,又盛了两杯给两位客人。

“谢谢。”宋卿坐在柴火旁的木桩上,把两杯茶接过来,撇干净其中一杯的浮沫,才递给身侧的闻奈。

之后,又紧握住她的手,一刻也不松开。

闻奈觉得好笑,“我怎么感觉你特别紧张?”

宋卿低头抿着微褐的茶汤,眼睛瞅着地面,下意识道:“有吗?”

这次闻奈坐得比她高些,轻易地看见她垂首时后颈凸起的脊骨,那是宋卿非常敏感的地方,她的眼神暗下去,“嗯,比刚才还紧张。”

宋卿没意识到气氛的悄然变化,把下巴抵在膝盖上,神情陡然落寞,说:“我怕......”

“怕什么?”闻奈捏着她的指骨,微微用力,到底还是起了别的心思。

“像做梦一样。”宋卿抬起眸子,迷茫地瞧了她一眼。

“哼。”闻奈想到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心揪起来,她不能为宋卿分担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希望用自己来弥补。

答应成为她的恋人,在闻奈的计划里,也是比较靠后的一环。

她还未在丰达站稳脚跟,林钦大可以用私生活混乱这样的理由来攻讦自己,这个社会都不能够理解同性间的感情,更遑论林家那些恪守成规的遗老遗少。

光凭想象,闻奈便能猜到未来的路不会那么顺利。

只是,她看着宋卿安静的侧颜,根本不忍心让她失望。

宋卿永远是她的例外。

在守墓人进去拿毛毯的空档,闻奈的指腹碰到宋卿的下颌,忍不住摩挲了几下,抬起来,咬下去,舌尖试探性地舔舐着。

宋卿先是怔愣,松开牙关,眯着眼睛迎接她。

两种木质调融合在一起,很清浅的味道,特别是宋卿在道观住了几天,身上沾染上香火气,让闻奈恍然觉得在轻吻一个超脱俗世的人,像在特定的场合下偷情,更加刺激。

淡淡的愉悦在两人眸底流转,吻了不足半分钟,闻奈退出来,又咬了下,留下痕迹,揶揄道:“还像在做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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