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清(28)
作者:酒醉的福蝶
“师姐,别过来,”殷九弱看着冲忧,露出稚童般开怀的笑容,“师姐,快走吧,我没事。”
“九弱,怎么会这样?尊上呢,尊上怎么会……”冲忧顿住了,扶清修为已接近天道大成,谁能伤害殷九弱呢?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此刻,风起单手握枪,横亘在殷九弱和冲忧前,“冲忧师姐,我不能让你破坏尊上的百年大计,请勿要再管九弱。”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九弱不是要和尊上成婚吗?”
风起和殷九弱陷入沉默,冲忧看见扶清身姿如玉,轻盈出尘的美人面,冷肃无情,手中剑光如炽。
“从一开始就是吗?”殷九弱看着风起的背影,低声发问,“从你不忍见我饿死,给我一碗热粥的时候。”
“是,”风起不想回答,但她清楚让殷九弱知道全部真相的痛苦,能增加大阵力量,“那是尊上亲自熬的粥,让我端给你。”
“还以为至少有朋友,”殷九弱木然地扯扯嘴角。
是这份情从来就不存在,还是说人类善变,情义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师徒情义是假,朋友之情是假,缠绵情•爱更是假。
或许她可以忍受自己一无所有,永世孑然一身、流离辗转。但她无法忍受背叛欺骗,那是比自己放弃自己还难过的事情。
可事实不容她能否忍受,事实就是事实,那么冰冷那么威严地存在着。
殷九弱抬头望天,今日的扶清真美,一眼万年的人间惊鸿。
女人似云的发在风中翩跹摇曳,她悲天悯人,她目中无物,她红唇染血。
而她全身泣血,仿佛罪无可恕。
许多年后,她又变成了孤独无依的弃子,这个世界她没有可相信可依恋的人,因为所有人都背叛了她。
什么朋友什么义气,什么师徒什么爱恋,她们都是为了骗她,不惜用上最美的谎言。
是自己太傻,太渴望温暖,才会相信谎言,相信重复千遍的谎言。
只因为谎言太美好,就算心里明白,也依然满心欢喜。
“冲忧师姐,请退后,今日不容许任何差错。”风起看着这个自己满心爱恋的人,语气斩钉截铁。
“风起,入门时,我们便立过誓,绝不残害同门,”冲忧目光澄澈坚定,“九弱是我师妹,我怎能袖手旁观。”
“师姐,尊上不会让九弱死的。”风起眉睫下落,笃定地对冲忧说,“你放心好了。”
冲忧却仰天长笑:“你们以为九弱现在的样子,和死还有差别吗?”
谈话间,天际浓云席卷,剑光闪烁,冲忧拿剑指着风起,二人几乎战在了一处。
那朵漆黑的云雾已经比开始弱了许多,趁着无人注意时,分神来到殷九弱耳旁,低声呢喃。
“她骗了你,全为你的心尖血,你我本是同根生,为何不挣脱束缚,报仇雪恨?”
“心尖血?”
“是啊,你是上好的材料,来我教你怎么挣脱束缚……”
见状,扶清化剑为气,一剑刺了过来,将那似黑雾斩断。
沧澜宗掌门大喝一声:“魔气已是强弩之末,风起,将大阵彻底开启。”
“是,师父,”风起一剑将冲忧囚于无形屏障内。
“风起师妹,我竟不知你修为高深至此,”冲忧同样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只道自己经此欺骗便已心痛如绞,换做九弱又是何等撕心裂肺。
风起心无旁骛地将大阵彻底开启,一时之间殷九弱心脏处的伤口裂得更大,浓稠的黑色血液将大阵的每一处符号灌满。
皓月当空,月波清霁,殷九弱承受不住痛楚,几乎要从盘龙柱上栽倒。却被柱上放血的钩刺挂住,血流如注。
而扶清送她的玉珏,也从怀里掉了出来,美丽的翡色染了猩红。
玉珏本无情,是人偏要倾注情感。
冲忧看见这一幕,不顾受伤也要冲破屏障来救殷九弱。却被掌门反手一道剑气,重伤晕死在屏障中。
“师姐!”
殷九弱目眦欲裂,不敢相信掌门会对冲忧师姐动手。
她拼命嘶吼着,想要挣脱束缚,但盘龙柱却将她死死钉在原地。
上古大阵也因为这最后的痛楚,爆发出无可匹敌的威力。
金色的阵光护体在扶清身侧,女人身若残影,翩若惊鸿般追上想要逃跑的魔气。
饮尽心尖血的炽霜剑,与道心稳固、宽宥博爱的长梵道尊,人剑合一,一剑破邪。
一时之间,魔气尽消,压在仙门弟子身上的压力散去。
众人如劫后余生般仰望半空中仙姿玉貌、威不可测的女人,心中景仰之情满溢。
殷九弱环视四周,所有人都在为消除魔气而欢呼,盘龙柱见她已经失去效用,钩刺收回,任由她软倒在血地里。
原来灵乳羹真能护住心脉,让她血都快流干了,还能活着。
沈沧离急匆匆地御剑飞向扶清,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似乎二人好事将近。
风起站在一旁,低声对殷九弱说了句抱歉,转而跑去抱起冲忧,渐渐走远。
原来不止她和扶清的情•爱是假,就连她与风起的友谊也是扶清一手安排。
十几年虚妄,到头来一切皆为虚情假意,连一丝真心也无。
殷九弱不明白,明明自己求得不多,只想留住一时一刻,可为什么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不求不朽,不求钟爱,不求永生永世。
都是骗人的。
往日她怕这是一场梦。
现在不用怕了,这的确不是梦。
是一场骗局,她是被骗得团团转的棋子。
最深的梦魇便是扶清对她的好。
对她好,只是为了让她知道真相时,更绝望更悲戚一些。
所有的好如毒药。
就因为她是他们口中的天生孽物,就该有此一劫。
她躺在污泥地里,双瞳如灌血,宛若杀戮中盛放的荆棘。
扶清长剑饮血,正一步步朝殷九弱走来,雪白法袍翻飞,圣洁清灵一如往昔。
“小九,本尊带你回家,”扶清将炽霜剑变为青玉纸伞,为殷九弱挡去变冷的大雪。
“扶清,原来你对我这么好,”殷九弱摇摇头,想要站起来,却只能被女人抱在怀里。
事已至此、扶清仍然不懂她已经生出凄艳的绝厉之心。
女人眉尖轻蹙,“小九,一切都过去了。”
她听见殷九弱带着笑说:“扶清,原来你只是为了我的心啊,何必骗呢?你要,我便剖开给你。”
扶清面色平静,未置评语,大阵的开启需要人心与身体的极致痛苦,纵使再来一次,她也不会后悔。
“小九,本尊带你回家,很快就会好起来。”
“回家?我哪里有家?”
“鹤雪峰就是你的家,”女人美丽而肃穆,是悲悯众生的尊上,也是冷酷无情的独•裁者,“之后本尊消除你的记忆,一切就会好起来。”
“消除我的记忆,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不错,忘记这些,我们可以重新成亲。”扶清的声音空灵、清冷、慈悲。
殷九弱眼里最后一丝光彻底熄灭。
因为每次都可以消除记忆,一笔勾销,所以可以肆无忌惮,有持无恐。
她就是被玩弄于鼓掌的傀儡麻雀。
殷九弱血液结冰,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心伤,没想到还有一种痛苦叫哀莫大于心死。
“扶清,你……你真狠,你是个懦夫,敢做不敢当吗?”
女人微微皱眉,似乎不能面对殷九弱这般怨恨的眼眸。
掌门大喝一声:“孽畜,你一身罪孽骨,脏污不堪,休得对尊上不敬。”
“我在你们眼里是这样的脏东西,”殷九弱咬着牙,鲜血满身,“握住我这样的脏东西,不怕脏了手吗?长梵道尊牺牲真大,我怎敢再脏了您的手。”
“你要做什么?”扶清似乎察觉到殷九弱的举动,女人凤眼里盛着终年不化的冰雪,却在此刻动荡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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