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白月光的折腰(4)
作者:墨兰疏影
冰面上的雪扫开了,湖面上厚厚的冰抛光,打磨到如同镜面。
鲜红照水梅傲立雪中,自湖边开始梅花按照品种,颜色从正红变淡,最后变白,随后从白变为浅绿,再至院门口的深绿色绿萼梅。艳梅白雪,甚至为了好看错落点缀几棵青松。
沿路居然摆着牡丹。
这种天气有鲜花?
荣宜伸出手摸了一下,才发现牡丹花和翠绿叶子上面都结了一层冰,靠着快速的冰封留住了鲜亮颜色。
私宴摆在房子正厅,等人齐后将门打开,贴门架起透明玻璃屏风,院子四处都摆着羊角宫灯,亮如白昼。
但摆了一个圆桌,看来不打算分席。
傍晚下了雪。
夜幕下,白雪纷飞,红梅随风摇曳。
湖阳猜的不错,果然荣宓两口子也都来了。
见湖阳在,荣宓便挨着湖阳坐下,跟荣宜一左一右。
荣宪看见多了一个人也没说什么。
“这桌有点阴盛阳衰。”禁卫指挥使杨兰亭刚坐下就点了一下人数。
荣宜绷住,没有笑。
杨兰亭嘴贱的毛病果然当年就有。
杨兰亭是杨家四房的长子,因为杨家没分家,排行是一起排的,搞了一个十三郎,遂所有人都直呼他大名。
在场只有她姐夫萧珂跟郑瑜家里没有丧事,所以衣服是有颜色的。萧珂月白,郑瑜红棕。
凭心而论,萧珂人长得十分不错,正好现年二十出头长开了颇为动人,把湖阳府里的男宠姿色加一起或可比一二,不然就冲他那孤僻性格,这辈子别想娶到老婆。
萧珂燕京一大传奇,出名不是因为长得好看,而是因为某一个月加一起只讲了三句话,还是先帝发问,他答。这三句话里边有两句分别是一个字跟两个字。他那死猪不怕开水烫,只要没死就往死里作的德性把荣宓气了个半死。
郑瑜喜欢装出老气横秋的样子,假装自己五十了,说话语速能逼死人——因为他一着急说话结巴的毛病到南朝打下来后都没纠正过来,所以养成了这个说话语速。
看见这俩,荣宜就知道肯定会叫一个能说会道的陪客,因为荣宪也不是话多那卦。
荣宪凑了一桌子看不出来喜好的菜,菜色很素,天南地北都有,共同特点一是好看,共同特点二是味道十分一般。
荣宜弄了一筷子豆皮,吃到嘴里才发现是蘑菇。
她怕道道都踩雷,干脆放下筷子。
菜齐了荣宪才道,“今晚看样子又是一场大雪。”她抛出来这个消息后说,“对了,太师刚从宫里回来,跟太后娘娘商量了那件事,于是想先问问,据几位所知,你们知交家中有什么想法?”
荣宜心道,果然是议后。
萧珂第一个摇头。
“我家那边我得回去问问,要是有,明日跟太师您说。”杨家货真价实的世家,家大业大,看样子杨兰亭还真不知道族长那边有没有什么意思。
“母亲呢?”荣宪问湖阳。
湖阳放下筷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荣宜开口。
“我提个人。”荣宜这时说,“玉箫。”
“谁?”郑瑜问。
“此女出身华阴玉氏。”荣宜说,“南边高家也没有适龄的公主,加上南朝门阀世家影响颇深,势力强大,故在南北两朝中左右逢缘,为保历朝兴衰成败己族均能立于不败之地,会逼迫南朝皇帝从世家中选适龄女郎,封为公主遣嫁。”
全场诸人都若有所思,湖阳与荣宓目瞪口呆。
荣宪放下玉盏,问,“你从何得知欲聘南朝女?”
湖阳一拍桌子,“南女怎可为后?成何体统?胡闹!”
荣宪顶了湖阳一句,“公主,我生母便是南朝女。”
“你们不是在谈立后的事情吗?”荣宜懵了,正好把湖阳跟荣宪的你来我往打断了。
“不是。我们在说派谁去作荆州刺史,荆州大败刺史不力,故贬班刺史为知府。”荣宓想打人。
“那事还在议。”郑瑜打岔,“长乐宫那边未决。”
荣宪若有所思,然后问了全场所有男人可能都想问但没问的问题,而这个问题一言难尽,十分气人。
她问,“所以,玉箫漂亮吗?”
荣宜被这个走向噎了一口气在胸口,没好气的说,“姿容绝代,艳冠南朝,沉鱼落雁当是也。”
“跟没说一样。”荣宪怼了她半句。
“漂亮就是漂亮,哪里那么好形容出来,青松,白雪,明月都漂亮,但一池一景一风一雪,一静一动,四时景致不同,顷刻骤变,好比红梅傲雪凌霜,是为艳,但绿梅立于白雪之上,便是雅,就如人一样,是动起来的,不同衣服,不同首饰,不同场景,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你让我怎么跟你形容?”荣宜闷声说。“行了,跟你说大白话吧,世卿世禄之家只撑过三代没有衰落,就没有长得挫的。”
作者有话要说:
平菇真的很像豆皮……
4、玉箫
待湖阳等人走后,郑瑜与萧珂稍留片刻,侍女上前换了一个新席面,又布了八道菜,上了三盏雪顶含翠。
这个院子不常来,结果茶杯跟盘子不成套,只好用酒杯。
“荆州与益州那边我已派阿邓跟阿简留防。暂时南朝没有什么动作,不过若明年冬暖,”荣宪拎着酒杯,“当试。虽无前人经验可考,但我们耗不起,纵观百年来北地四朝,每逢一灾,诸侯振臂一呼,皇城易姓。若严冬,便罢。”
北朝气候寒冷,不如江浙鱼米之乡富庶,南方作物一年两熟乃至三熟,北地只有一熟,若是黄河决堤或者关中下春雪,基本上就是改朝换代的底子。
虽然现在淮南拿了回来,但加上淮南和扬州的全部家底,灾年救急,就算将淮南道榨干,最多能挺一次。
萧珂比划了一个二,“最多两次,两次不下的话,以后所有事情都不关我们所有人什么事了。”
“不走荆州。造大船自渤海下东海?”荣宪问。
“七月到九月东海风异。”萧珂说。
“冬天。”荣宪道。
“奇袭轻装简行,若届时姑苏一带苦于雪灾,何解?”
“自蜀道东去可否?”荣宪没回答,反而另起一问。
“崇山峻岭,敌众我寡,难。”
“那还是回到了分兵上。”荣宪叹气。
东路南路同时用兵。一路自益州渡江,直扑苏州,一路自巫峡渡江,直接南下取湖南道,虽分兵,但每路兵马至少四十万。
这就是八十万水军。
萧珂终于把头抬起来,“几年?”
“一起说?”荣宪道。
萧珂点头。
两人同时抬手,均是五。
“养兵造船的开销你们想过吗?”那两人说话速度太快,且句与句间未必连贯,但比划预估休战时间上两人均未开口,郑瑜终于插上话了。
荣宪抬手挥了下,“你先别说话。”又问,“明年若用兵,目前来看,现在募兵,加紧训练,将将可凑四十五万,三十万屯兵益州,入荆州作战的最多只能动十五万,死伤不能超过半数,以试探对方水军数量与如何调度为准。你心里有个数。”
萧珂道,“成。”随后又说,“届时我去吧,但你心里也有个底。三成兵马,打赢侥幸,打不赢常态。”
“先帝不都没打赢吗?”荣宪冷笑,“我也没报那么大的希望。”随后换上笑脸,“郑叔叔,开销与军费这不是都还得靠您么。”
郑瑜喝了口茶,“叫我伯父都没用。赋税已经很高了,不能再加。”
“抄家。”荣宪说。
“我呸。”郑瑜指着房间里的五尺珊瑚树,色如鸽血,上面挂着郁郁葱葱的金叶子,“你带头拿你家底往里面填吗?”
“你能把这东西折现吗?跟玉一样,有价无市。”荣宪倒是很多年前就想把这些老古董卖了,样式老土,又占地方,但是估价万金,一时卖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