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我(10)
作者:吕不伪
她又想起了遇仙阁初见时的场景,那块帕子还揣在她的怀里呢。
辛姮心中是一番谨慎的胡思乱想。而璧玢见了燕渺的举动,却着实有些无奈。她自认为自己和燕渺合不来,可她每一次稍有不满的时候,燕渺便又表现出她那不合时宜的亲近来,她就算有不满也都只能忍着了,不然就会显得她格外的莫名其妙。
于是,璧玢敛了愠色,又道:“东西已送到,我就先回去了。”说着,她却又看了眼辛姮,对燕渺道:“你这徒儿倒是比你知礼,你可别耽误了她才好。”说罢,璧玢敷衍地行了个礼,转身便走了。
辛姮在来之前便知道苍潭派规矩多,可偏偏燕渺并不怎么在意这些规矩,因此常被人诟病。如今她见璧玢要走,而燕渺却只是笑着应了一声,便忙把那礼盒放到了一旁的石桌上,又上前几步,在璧玢身后颔首垂眸道:“师叔,弟子代师尊送送师叔。”
璧玢听了,回头看了眼辛姮,又看了看燕渺――她还以为是燕渺这般嘱咐的。“也好。”璧玢只应了一声,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带着屈龄出了门。
见两人出了门,辛姮连忙回头对着燕渺行了一礼,又偷偷观察着燕渺。毕竟这是个大胆的尝试,不知燕渺见她这般自作主张是喜是怒?可这一看,她才发现,燕渺已坐在了那石桌边,正看槿秦给的帛书呢……根本没在意辛姮的举止。
辛姮见了,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便追上了璧玢的步伐。她这师尊的心思,还真是难测。
她跟在屈龄身后,同屈龄并排走着,只等把璧玢送出忘尘峰,然后便立刻赶回去。可屈龄却生了几分好奇,趁璧玢不注意,便悄声问辛姮:“十九,你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很好。”辛姮简短又敷衍地回答着。
“你那师尊如何?”屈龄又问。
“也很好。”辛姮道。
屈龄却不相信:“她真的能教你?”
辛姮又想起了燕渺教的那些可笑的法术,不禁无奈地一笑,却又正色道:“怎可妄议师尊?”
屈龄见了,便叹道:“还是你老实。你该拜入槿秦长老门下的,她肯定特别喜欢你。”屈龄说着,压低了声音:“你不知道我师尊有多严格,我实在是想透个气,这才抢了来忘尘峰送东西的差事,不然要被憋死了。”
“咳。”屈龄话音刚落,前方便传来璧玢的一声轻咳。只见璧玢站住了脚步,很显然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辛姮连忙垂首而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屈龄却一下子慌了,一时间手足无措。“屈龄,”璧玢开了口,回头看了屈龄一眼,她板着脸,严肃的有些骇人,“再多说一句,回去罚抄十遍书。”
“弟子知错了。”屈龄忙应了一声。
璧玢见了,抬脚便走,这一次她走得极快,看起来是一点都不想在这忘尘峰多留。屈龄见和璧玢拉开了一段距离,忙扭头对辛姮说:“看到了吗?就是这样!我师尊生气时便是如此!璧玢师叔平日里在我师尊面前还挺活泼的,可一到我们面前,也学着我师尊的样子板着脸……唉,这日子真是难过。”
辛姮实在不想听他废话,便也板着脸,提醒着他:“十遍哦。”
屈龄听了,一下子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说了。他忙循着璧玢的身影追了上去,不一会儿便看不见人了。而辛姮本打算将两人送出忘尘峰后再回去,可她着实受不了这氛围,规矩太多,演得也累。还是那宅子里清静些,于是,她高声道了一句“师叔慢走”,然后转身便走,毫不犹豫。
不多时,她便回了那宅子。一推开门,她便瞧见燕渺依旧坐在石桌旁发呆。辛姮对燕渺发呆走神一事已是见怪不怪了,虽然她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精神涣散到这般地步?还是个得道成仙之人?
可如今她也没办法问那么多,只是上前行了个礼,道:“师尊,弟子回来了。”
九节狼红红不失时宜地跑到了燕渺腿边,轻轻蹭了蹭。唤回了燕渺的神智。燕渺见了辛姮,却只是微笑着道了一句:“回来了。”
虽是笑着,却看不出喜怒。
辛姮拿不准她的想法,便又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说:“弟子擅作主张,还请师尊勿怪。”
燕渺闻言,微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辛姮说的是什么事,便又笑道:“这有什么可怪罪的?你也太小心了些。我还要谢谢你呢,有你在,也省得我再去想那些人情客套。”说着,又对辛姮招手,道:“过来坐吧,看看师兄师姐给我送来了什么。”
辛姮听了,便走了过去,坐在了一边。只见那帛书已被展开放在一边,但上面一个字都没有,想来是用了法术,只有燕渺能看见。而燕渺却正在钻研那天庭赏赐的美酒和好容易寻来的雪莲。辛姮见了,想起璧玢方才的话,便问道:“师尊身体不好?”
燕渺却只是轻笑着回答:“也谈不上不好,只是我师尊说,我与旁人不大一样罢了……师兄师姐便上了心,整日要帮我补身体。可我已经长生不老了,就算身体不好,又能差到哪里去呢?”她说着,打开了酒坛子,一股浓郁的酒香便飘了出来,霎时间盈满了整个宅子。
“天庭的酒,就是不一般。”辛姮心想。
正想着,只见燕渺一挥袖子,变出两只酒樽来,放在了石桌上。她将这两只酒樽斟满,对辛姮道:“说起来,上次去天庭赴宴时,我错过了天庭的宴会,后来又匆匆离去,竟不知这天庭的酒是何等滋味。听师姐说,这酒难得,如今你我各饮一杯,然后再练功吧。”
她说着,把酒樽推到了辛姮面前。那酒倒得很满,被这一推,微微溢出了些许,酒面上也泛起了波澜。“多谢师尊。”辛姮双手拿起酒樽,道了一句。
“谢什么。你是我徒儿,别的事上我可能帮不了你太多,这些事上,我可不能亏待了你。”燕渺笑着,将自己手中的酒樽碰在了辛姮的酒樽上,酒樽相撞轻轻地“叮”了一声,然后她便一仰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燕渺很是爽快。辛姮则不然,她顿了一顿,见燕渺看起来没什么异常,才仰着脖子一饮而尽。可她刚放下酒樽,便听见一旁传来一声轻笑,接着便是一句含糊不清的话:“果真是……好酒……”
辛姮抬头看去,只见燕渺双颊绯红,眼神迷离,坐都要坐不稳了。她一惊,连忙看向了面前的酒樽,心中暗道:“一杯就倒,怎么可能?定是这酒中有问题!”吓得她连忙就要运行周天,看自身可有损害。
可她刚要运功,便见燕渺扶着石桌,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来,就要向外走。辛姮见了,连忙起身拦在了燕渺身前,问:“师尊,去哪?”
“去、去……”燕渺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辛姮见她如此举止,又觉自己身体并无异样,这才确信燕渺真的是醉酒无疑。眼看着燕渺身形不稳就要摔倒,却还踉踉跄跄地要向外走去,她忙一把扶住了她。可燕渺却一下子没了力气,顺势便向辛姮怀里一栽。辛姮向后一退,却没注意脚后有一块石头,一个不防便被绊倒在地,连带着燕渺砸在她身上。
“真就一杯倒啊!”辛姮倒在地上,看着压在自己身上但已经合上了双目的燕渺,在心中咬牙切齿地埋怨着。
那酒是烈了些,可也不至于如此吧!旁人是师尊带徒儿练功,练不好还要罚,她可倒好,带着徒儿喝酒,自己还一杯倒了!旁人的师尊事事都要为徒儿着想,这忘尘峰上却全然反过来了,徒儿竟事事都要为师尊操心!
长见识了,真的长见识了。
她正抱怨着,却忽然听见燕渺口中吐出一句话来,虽然声音微弱,但却真真切切地传进了她的耳中。“回家……”她说。
回家?她在想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