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寐以求的完美身体, 终于要凑齐了。

“我要你的一只眼睛。”

“好。”

听到图华的要求, 师轻离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别说一只眼睛, 只要能救她的师妹，哪怕是要她的命，师轻离都不会拒绝。

“交易成立，你抱着她跟我来吧。”

踏着轻快的步子, 图华领着师轻离在迷雾中穿行，很快便到达了一汪潭水旁, 深绿色的潭水平静地如同镜子，倒映着这个世界。

“咕咚。”

一个水泡从泉底冒出, 在接触外界的那刻破碎, 蔓延的水波扰乱了镜子中的一切。

“好了，我们可以进去了。”

看着白色麋鹿踏进水潭中，身形下沉, 师轻离也发现了这水潭或许只是另一方小世界的入口，没有犹豫，也跟着走了进去。

只是眨眼的功夫，师轻离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正满开着的梨花树中间。见她有些惊诧，图华便出声解释。

“这片梨树是第一个来这的人类种下的，梨花被施了法术，所以永不凋谢。”

“好了，去我的住所吧，我得仔细看看她的状况，才能决定用什么方法救她。”

师轻离默默点头，便跟着图华往林外走去。不久后，一颗参天巨树就出现在师轻离眼前，树上的鸟儿们本在叽叽喳喳地聊天，看到图华便飞了过来，停在他的角上排成一排，圆溜溜的眼睛都一齐盯着师轻离。

“小家伙们，这就是我最后一位客人，可不要对她无礼。”

“咕——”

领头的白鸟板着脸叫了一声，如同报数一般，它们一声接着一声应和，然后就扑腾着翅膀，继续飞回了原来的树杈上。

师轻离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那群鸟儿，只是一言不发地跟着图华进了树洞中。

不，与其说是树洞，说这是简陋的树屋或许更合适。桌椅床铺一应俱全，只是都摆放在角落，看样子还积累了不少灰尘。

“人类，把她放在这里，还有你脖子上的东西，也一起给我。”

师轻离闻言照做，只是在取下脖子上的储魂珠时迟疑了一下，她修长的手指在珠上摩挲两下，终究还是把它放在了黎初身边。

图华低下身子，将角抵在黎初身上，莹莹蓝光从鹿角上亮起，渐渐蔓延到图华全身，最后包裹住黎初的身体。师轻离站在一旁，心中满是不安，如果，如果连他都救不了师妹，那她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人类，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沉稳的男声将师轻离的心神唤了回来。

“好消息是，这人有救，而坏消息就是，她不能做人了。”

“这具身体的寿命本就不多，又有内伤，更何况经脉丹田受损严重，就算让正常人使用这具身体怕也是活不了多久。因此，我的建议是，给她换个新的身体，至于可以养魂的躯体，我还保存了几具，看在你是最后一个客人的份上，我可以无偿送给她使用。”

“好，只要能救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

“人类，放心好了，我为她准备的身体一定是最好的。”

图华的收藏中，可没有那些垃圾货色。

师轻离在树荫底下等候，她的视线就没有从那个洞口离开过。

“人类小姐，你不休息吗？老大每次工作都要很长时间的。”

先前的那只白鸟飞到师轻离面前站好，他理了理自己的羽毛，好奇地盯着眼前这个人类，从站在这里开始就没有动过了呢，她不累吗？

“不需要。”

“好吧。”

白鸟对着师轻离歪了一下头，为什么老大会想要一副人类的身体呢？人类明明都很奇怪。

“人类小姐，她是你的什么人？居然愿意付出一只眼睛的代价来救她，你的眼睛可是非常珍贵的宝物呀。”

听到这话，师轻离终于肯看向地上那只白鸟。

“此生挚爱。对我来说，没有再比她珍贵的宝物了。”

“以前有个和你一样有着蓝色眼睛的人类小姐抱着自己的爱人过来，也说了和你相似的话呢。”

“……我或许认识她。”

“原来如此，那也难怪。对了，人类小姐，你能告诉我，什么是爱吗？”

师轻离沉默了。

白鸟飞上了师轻离的肩膀。

“以前我问过老大这个问题，但老大说要我自己去体会，可是我觉得，问像你这样的人类才是最快能明白的方法。”

“人类小姐，你可以告诉我吗？”

大概是因为这如稚童一般的声音和语气，师轻离居然当真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她想做什么都宠着她，只要她在身边心中的空隙就仿佛被填满的幸福感……”

“……以及丑陋的独占欲，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便会心生嫉妒，想让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存在。”

“爱可真是复杂，人类小姐的回答跟以往那些客人们的回答都不一样呢。不过还是祝人类小姐好运，要一直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呀。”

“谢谢，一定会的。”

扇动翅膀，白鸟腾空向头顶的树冠飞去，师轻离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只有鸟儿们的吵闹声在这里飘扬。

似乎这方小世界里的时间是停滞的，永远是白昼，没有夜晚，所以师轻离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她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守在这里，只有那只好奇心很强的白鸟会偶尔从树上飞下来打扰她。

“师轻离，老大要出来了，闻这味道，是成功了呢。”

“知道了。”

师轻离向树洞走去，白鸟在她头上盘旋，叫了两声，所有鸟儿便都停下了动作，安安静静地待在树上。

“不负所望，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估计再过不久就可以清醒过来，现在我要收取报酬。”

“辛苦前辈，我的眼睛，您尽管拿去。”

图华盯着师轻离的脸看了许久，喷出一口气。

长得这般好看的人类，若是留下一只空落落的眼眶也太可惜了。

“人类，算你运气好，我决定帮你装上另一只眼睛。”

“前辈，动手吧。”

师轻离并不在乎自己的眼睛，她只在乎自己的师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一阵强光闪过，惊起无数飞鸟。

“勉强还算是与你相配了。”图华满意地点点头，“新装上去的这只眼睛，暂时还看不见东西，等过个几年，就可以自如使用了。”

“多谢前辈。”

师轻离不适地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勉强熟悉了只有左半边视线的世界。

白鸟带着一干小弟飞下来，又站在图华的角上排排站好。

“师轻离，你的新眼睛是红色的呢。”白鸟弯了一下头，“你能闭上左眼睛让我看看吗？”

师轻离没有拒绝。

“哇，老大好厉害，红色眼睛的师轻离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呢。”

宛若纯净红宝石一样通透的眸子还没有彻底与师轻离的身体融合，所以透不出光，乍一眼看上去竟有几分妖异，再配上师轻离那张总是冷着的俏脸，就好像她成了目中无人，视生命如草芥的女魔头一样。

若是能露出肆意张狂的笑，那必定会更加迷人吧。

白鸟在心中不禁这样想。

只可惜师轻离不是这种性格的人类。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也察觉到师轻离的本质，这人就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坚冰，如果说谁能让她露出笑意，那必定只有她的爱人吧。

爱还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小家伙，不要再打扰她了，让她进去休息吧。”

图华给师轻离让开路，师轻离感激地点点头，于是便往里头走去，而白鸟则是飞上了她的肩膀。

看到躺在床上的黎初时，师轻离有那么片刻的失神——紧接着就被白鸟的声音拉回了现实中。

“是乌云盖雪，老大居然用了这具身体欸。”